番外(1/2)
肖宇梁望向远处对面山坡的绿草如茵,台上的讲话刚好进行到“死在战场上是你们至高无上的荣耀……”他把眼转回来,渴望那边蓝天,那片草地,可惜看着它们隔着一层铁丝网。
铁丝网带电,高压电。被点到的孩子身体一抖,叫他们名字的声音也带电,他们发着抖走到前面,仿佛面前的就是绞刑架,站在半个死刑台上。
肖宇梁以等死的心态等着他被念到,在场的每个孩子都是这种心态,念到那页纸的最末尾也没有他,他好像没有在死亡名单上,运气不错。
运气很差的那些孩子就只剩哭泣了,虽然每次的alpha信息素对决测试他都有提醒他们“不要总是赢”,但是孩子们太害怕输了之后的惩罚跟吃不上饭,加上小孩子嘛总有点争强好胜。
肖宇梁对信息素的控制差,难闻的味道乱飘,他们嫌弃他,要他贴好屏蔽贴,肖宇梁死皮不要脸,任别人说什么都无动于衷。
或许就是因为这救了他。他在信息素控制力这项测试上评级是D级,意味着战场上不能有效杀伤敌人,反而在到达敌军阵地前就被发现处死。
那些孩子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没有什么好惋惜的,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同龄人之间会用信息素名称称呼对方,叫得上号早就被带离研究所,其中一个还跟他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在战争中活下来的,“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我要去见见外面的世界。”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努力一点吧,不要老是输了。”
人和人的脑电波真的不能对接。
实验室内有那么几个omega,他们的信息素不是攻击性,大多具有安抚性,镇静、催眠之类。他有一个钟意的小omega,大眼睛,卷头发,没有说过话。他们说他有唧唧。alphaomega不住在一块,只有随意活动时才能远远看上一眼。
有一天小omega再也没有出现过,本来很正常的事因为是他观察过一段时间的omega,所以格外留意了一下,但是也没有多伤心,连话都没说过呢。
那有很多个小孩跟他命运差不多,他们又能找谁说去,可能都不会有人留意。再甚者,分化之前因为基因优越被带进来的小孩,随着分化年龄到了,又消失了一批,这批人来静悄悄,去也无人知晓。
肖宇梁想他的父母一定有个是很厉害的alpha,不然为什么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分化比其他小孩提前都早,也最早一批经受了技术并不成熟的信息素改造,他们说他身上浓重的工业品味是后遗症,他是个实验失败品。
那也挺好。活下来了就好。
大人物象征性地为孩子们戴上奖章,类似于小红花,要把他们带走了,胆子小的哭哭啼啼回望剩下的小孩,轻声说拜拜,有个从始至终没哭的孩子是肖宇梁多次测试的对手之一,他回身用坚定的眼神看向队伍末排的肖宇梁,用只有他们懂的暗语说:“我等你。”
他等不到的,后来的一系列事故,实验基地坍塌,生化武器泄露,肖宇梁也就忘了,童年没有回忆,无所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生命只有一次,那么他宁愿那些日子从只有一次的生命中剔除。
亲手埋葬掉的还有同伴的尸体,与alpha信息素对决时杀了人倒没什么,就是改造完成后的那段时间没控制好,跟其他人一点小打小闹就不当心失了手,半夜爬起来掩埋同伴的尸体,边哭边埋,他是真的很内疚。
虽然内疚,但哭完还是继续杀人。那些人早知道他是人型武器,也知道他故意在输,但他们不急,还没有到用这个武器的时候。大人物走之前看他的那一眼,跟对手走时是同一种眼神,表达的是相同的意思。
别想逃。
他记得领养员说你不需要朋友时他反问为什么换来了一顿毒打,此后他每问一遍都是一顿毒打及三天没饭吃的惩罚,告诉他直到你不再问为什么为止。他在仅能伸出一只手的窗口露出一双渴望的眼睛看着别的小孩放饭,朋友低头看了看仅够一人量的每天可怜的一点食物,狠狠心从他面前过去,他不再问,忽然觉得领养员是对的,确实不需要。
如果说这么多年的经历,那些人和事教会了他什么,那就是:不要相信爱。
信息素检测警报器响彻整个大厅,这玩意儿除监狱最多以外就是政府大楼。肖宇梁走过十几层一路畅通无阻,因为警报乱作一团的工作人员抢救重要资料走来走去,没有人意识到他就是罪魁祸首。
他拦住一个人问他局长办公室在哪儿,那人哆哆嗦嗦指了方向,无视秘书站起来“先生你不能进去”推门进入,在沙发上坐下,好像是被邀请来的客人:“我儿子在哪里?”
老头坐在办公椅上,瞪着他,还算冷静:“什么儿子?”
“你孙子。”
老头青筋暴起:“原来是你!你这个强奸犯!”
“不打一声招呼把我儿子带走的是你这个绑架犯吧?”肖宇梁觉得他很无理,倒打一耙,还表现得这么愤怒,明明自己更生气:“我今天特地早去托儿所,等了三个小时,才发现被人接走了。对得起我的时间么?”
“阿曦……阿曦的孩子是个cake,这你知道吗?”
老头似乎快要心梗,上气不接下气。
“当然知道,屏蔽贴我早上给他贴了四块,说起来都是我在带孩子,他有什么我不更清楚……”
拜老丈人所赐,肖宇梁本来就因为公司单位反复查验的F&C测试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家带孩子。
如果其他同类得知会被耻笑,且要求立即踢出alpha名单——比如他正式割席的alpha朋友。
“把我儿子还回来!”
警报大作时呼叫了亲卫队,特警赶到后闯进来布满整个屋子,绕着肖宇梁围了一圈,警告犯罪分子举起双手举过头顶。老头震怒,眼神里的怒火跟所有枪口一起架起朝向他,他跟他要儿子,他又何尝不想跟他要回自己的儿子。
信息素的味道不知不觉在大厅中弥漫开,霎时所有人都诧异地发觉自己不能动了,不是肌肉松弛或瘫痪,而是过度持久的紧张,浓度再高一点会造成呼吸肌麻痹继而窒息死亡。
他释放的其实是一种致死性的,非常适合在战场上,人型生化武器的信息素,具有超强攻击性:“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恐怕连自己都忘了,当初改造我的信息素作为武器,名字就叫‘制约’。”
制约。S.S级,权利站在死亡的高位上。当拥有对身体的绝对处置权利,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他走到全身僵硬不能动弹的局长先生身旁,从上到下俯视他,提起他的领子:“你最爱的小儿子,不仅为我生了孩子,每天在我身下要死要活地求我操。”
只要调查他,他是fork的身份一定会被知道,迟早的事。或早或晚的区别在于是他主动挑破逼迫曾舜曦在他父亲跟他之间抉择,还是缓一缓。缓一缓,他不是一个必须要那么早做决定赶着去死的人。
那么做决定去死之前还是可以温存一下,比如每天早上醒得早就一起吃早餐,从背后抱着他用下巴蹭他的肩膀,比如抱着孩子到处遛达,买完当天的菜就去公司接他下班,有时候会议没开完还在加班就要等,等晚上一起回家。
所有的温存都会转瞬即逝,他没有理由相信它是真实的,或者会长久,抑或完全属于他。就连正常生活都不熟练,跟另外一个人一起生活还得学习,譬如他现在已经掌握奶瓶的温度多少度刚刚好,却对顾及曾舜曦有可能不悦不去夜店完全不在意。
客厅里没开灯,电视开着。肖宇梁按开电灯,听到曾舜曦一句:“你去见我爸爸了?”
他坐起来了,有点慌张,肖宇梁走到沙发背后,电视里在播放今日新闻:极端恐怖分子闯入政府办公大楼威胁常务处长官员生命安全,而近日才通过了一项讨伐流浪fork反动者异军的提案,猜测与此有关……
曾舜曦迫不及待勾他脖子要去吻他,肖宇梁眼睛盯着电视,俯身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吻。安抚得像即将死去的人,在他眼里不过一具躺在棺材里的尸体,每个人走过留下一束花,额头落下一吻告别。
他急切地问他发生了什么,肖宇梁翻过沙发窝进被子里,温柔地抱着他说没什么。他已经十分克制出现这种幻觉了,尽管抱着他,脑子里却总是想到他该死的父亲,渐渐重合起来,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嘶,你弄疼我了。”
肖宇梁放开掐在他后颈的手,把他揉回自己怀里,兴许他演戏太过得心应手,怡然自得,连带照顾孩子也一并演得万无一失,曾舜曦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心一刻不在自己身上。他们一起看电视,换了频道他眼前也全是那张脸,对遇袭一事作出回应,那张忿恨地憎恶fork垃圾,誓要铲除灭绝这种蟑螂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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