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柒·不期(偶遇故人才知道了当年百鬼的变故)(1/2)
初霁的清晨,大妖孤身坐在一片白蔷薇的花海中。
微风掠起的发丝呼应着纯白之间零落的猩红,倒映在余光里,辗转勾勒出记忆深处一些忽明忽昧的轮廓。茨木这回想起了自己在人世时原本有一头蜷曲的银白色长发,它承袭自千年之前横行世间的妖鬼之身,也和他的鬼王今时今日的发色相仿。
他料想他们一定是为了些十分重要的缘故才与对方做了交换。
交缠并生的红白蔷薇撞进记忆,与眼前相仿,以至投入回忆熔炉的一瞬混淆了时空。但茨木机敏地捕捉到,脑海中开遍的红白蔷薇不似眼前缱绻从容,却如鲜血侵染的白骨,隐喻着凄惶破碎的定局。
一种莫名的绞痛与空落撞进心里,封住了画面的延续,也禁止他回忆下去。
那像是缠生在他宿命之上的蛊。
他唯独有印象的相仿心境来自千年之前那场人鬼交战的退治。彼时,他将一切葬送其中,他的妖格、力量、性命乃至魂魄,最后虽跌跌撞撞地同他的鬼王在黄泉的怒涛边重逢,终舍弃了余下所有。
他攥握着以神子的心脏重铸的魂体,与酒吞在三途的怒涛间漂泊数月,日日夜夜靠彼此的妖焰取暖。舍去神格的酒吞童子变得与寻常妖鬼无异,屡屡要受黄泉之下那些可怜可恨的鬼物的挑衅与众寡不敌的伏击。
鬼物们生着光怪陆离的外表,剖开的心脉中流淌着无尽的幽黑怨气,从阿鼻深渊逃出来的茨木童子起初极易为之侵蚀。他的鬼王罔顾身上被抓挠出的道道血痕,屡屡紧拥着他,燃起明亮的金焰为迷途的大妖引路,茨木才渐渐硬撑着学会了以那些怨愤为食,将自己幻化强大。
如此漂泊不知阳世几何,最终,他们进入了那段如今只剩碎片的遗落的重生。
再醒来,就是眼前劈开天堑的山头和彼岸矗立着的有如天神降世的身躯。茨木捏碎脚下蜂拥而至的蝼蚁,飞身越过深渊扑向那身影,踝上的铜铃亦为他而响。
酒吞童子自始至终都是他的灯塔,除此之外,茨木再不能领悟其他。
他愿将自己的全部软肋诚实地交付在彼,把不可告人的深暗幻想和心念坦露在他的鬼王面前。他可以为鬼王的支配沉湎于一切臣服的姿势,这比生命的献祭和交托更为炽热。只可惜,酒吞这回又放走了他,临行还说:
“你想在这鬼曳城做什么都放手去做,本大爷很想看。”
身为鬼曳城真正统领的酒吞童子,如今似乎故意无所作为。
他慷慨地将搅动风声的权力出让给茨木,自己只喝着人世偷渡来的酒,坐等茨木一次次沉不住气地摸寻过来,仅在同茨木一起“重拾回忆碎片”的过程里不遗余力,将他急迫的渴求解开禁制,以释放大妖不羁的灵魂。
茨木如今总算稍稍参透了酒吞的这份动机,也开始沉下心来思考他自己的前路。遗落的人世过往像一本禁忌的书,每每与酒吞一同翻阅都怀揣着隐秘的兴奋与渴盼,但终究,急不得。
眼下最重要的,或许是前日酒吞透给他的线索。同那狡猾的酒贩的约定也该兑现了。
黄沙与落日的余晖凝铸一体,传闻中的酒矿的所在之地果不其然荒落绝迹。
高大和低矮的两个身影各自披着斗篷穿过漫漫砂砾,两片窸窣的铃响重叠着听来,相似却不尽相同。酒矿老板如旧眯缝着眼睛,透过扬起的尘霾,遥遥凭声辨出来人。
“既是来找咱,你这无关的回避就好了。”他扬起嗓音,开门见山地朝缩在大妖身旁的小酒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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