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2)
钟述闻没搭理他,手上描着图,只眉毛稍抬,似是默许。丁寻曼心情愉悦地抱着纸袋离开钟述闻的办公室。
路过陶为身边,有意无意地展露出袋子一角,笃定陶为的确瞧见了,才满意地回到工位。
陶为一下子缩回挡板后,丁寻曼清晰地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钟述闻的忽冷忽热、亲疏远近像一把锐利的钩子,他时而展示出来的矛盾态度则是饵料,他就用这些捕住了一个个好奇的人。拿捏不准他什么时候哪一句是发自肺腑,这份表里不一如一张朦胧的面纱,将他保护得密不透风。
丁寻曼以为自己对他仍惦念难忘,大抵也正是出于一种旺盛的求知欲。他太想研究清楚钟述闻到底是个什么形状什么颜色的人了,毕竟姜太公垂钓都自有愿意上钩的鱼,何况钟述闻呢?他又香长得又好看。
RAE的前台工作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一点半以后就陆续有来电,丁寻曼第一次接触这类工作,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期间签收了钟述闻叫人送来的下午茶,上道地提进去先给谢杨嘉过目。
谢杨嘉张罗着分掉了点心和咖啡,陶为也顺势拿出凤梨酥。
人均分到两块,丁寻曼趁谢杨嘉意犹未尽地叼着半块凤梨酥,到他那取一份打印文件时,将自己那两块连同钟述闻的,打包一起转赠给了谢杨嘉。
“我最近减肥,帮我个忙一起吃了吧,谢谢。”
谢杨嘉凝神将他全身上下扫视一遍,两道眉峰紧皱,冥思苦想了一阵,终于吐出半句:“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你眼熟。”
他掂了掂手里的凤梨酥,用揶揄的口气道:“陶为给闻哥的吧?啧他那点小心思办公室上下谁不门儿清,居然到你手里了,有点东西啊,不愧是……”
他卖了个关子,不讲了,笑着把凤梨酥藏进兜里,招招手转身走了。
丁寻曼没当回事,坐下继续处理资料。
RAE开创不久,却凭借不拘一格的设计理念,短时间内成为业内势头迅猛的新兴品牌。
钟述闻当老板当得无比低调,恐怕最初并不想卖脸营销,否则也不可能最近才在网络上发现他的踪影。
至于为什么又肯用这样大张旗鼓的方式招聘员工,他不动脑子都能猜到是哪个会来事儿的功劳。
这么一想还得感谢谢杨嘉,刚那一袋凤梨酥就算他借花献佛。
丁寻曼托着下颚,勤恳地盯了一下午电脑屏幕。
离下班还剩不到一刻钟,借着送汇总表的由头,敲开了钟述闻的门。
钟述闻靠在椅背上,等他先开口。
“麻烦钟总批阅。”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笑意盈盈地把两张A4纸铺在钟述闻面前。
一份形式主义的入职报告,钟述闻大概浏览了一遍,通篇忙着恭维奉承,能看出已经尽了毕生所学,居然还用上了一连串成语,只在结尾仓促提到了工作情况和个人总结。
字一笔一画写得端正,但不大符合眼前这个比他还年长的Omega的年纪,倒像是个刚学会写字认真劲上头的小学生。
钟述闻挑了一支红色碳素笔,在这份报告的右下端批了一个“良好”。
“还有进步空间,继续努力。”他两指夹着薄薄的纸,轻轻一挑递还给丁寻曼。
“遵命,老板。”
丁寻曼三两下将这张普通的A4纸折成一朵花装进胸口的口袋里。
他望了一眼挂钟,再过五分钟就可以打卡下班。
“钟总,商量个事呗。”他手肘搭在桌面上,上半身前倾,凑钟述闻很近,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信息素。
钟述闻眉梢的小痣轻巧地上扬,“嗯?”
“你知道的,三年前我就住青旅那水平,现在依然没什么出息,在北京连个落脚点都没找到。”
他释放出浓度更高的苦艾酒分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暂时收留我一下啊,我会努力找房子的。”
钟述闻酒量相当好,值得一提的是他确实对苦艾酒很有好感。
十八岁成年时,他曾从父亲的酒柜里取出过一瓶陈年苦艾酒。
喝这酒如同举行一场横亘了古希腊罗马时代至今的古老仪式,得用火苗烧化方糖,协同冰水一起倒入杯中,将绿色液体稀释成乳白状的悬浊液。
苦艾酒的原料包括几味特别的香料,有点剑走偏锋的意思,艺术家称其为绿色缪斯,而普通人一般尝不来那刺激的口感。
钟述闻刚好钟爱那股清淡又富含辛辣的涩味。
“青年旅舍是不错的选择,没记错的话附近就有。你就当回到起点,不也挺好么。”
虽然仍然欣赏苦艾酒的芬香,可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贪杯过了。
“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以个人名义预支你部分工资,住一两个月没有问题。”
丁寻曼静默了一霎,他低垂着眼帘,努力酝酿一场悄无声息的阵雨。
泪珠从眼底源源不断地滚落,滴答滴答地掉到钟述闻的办公桌上,汇聚成一片小小的伤心湖泊。
他怏怏不乐地抬眸,慢慢地抿起了唇。轻微地发出一点憋不住的泣音,眼眶很快泛起了一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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