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鬼胎（2/2）

韩江雪抬手给陈孝平点烟。

离得近了就能看见，这个四十七岁的男人耳鬓已出现白发，只不过他保养得不错，面皮紧致光滑，离远看大概会让人还以为刚三十过半。

饭局面上和和气气，实则在座的都各怀心思，这些人最擅长做戏，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到最后目的无非是两个：钱与权。

说来也好笑，上头靠把嘴，手下跑断腿。

各位大佬身价千万，住别墅，娶七房姨太，每天山珍海味，满肚流油，自然惜命得很，遇到情况都很少亲自出面，通常是饭局上你一嘴我一嘴，喝着千百块一口的茶，就把利益和地盘划分好了。只有最底层的马仔要天天把头挂裤腰带上，只等大哥一声下令，就去为帮派洒热血，和对家搏得你死我活，可惜牺牲最多的到头来钱啊权啊翻到没得多少。

“听讲，14K打算同和胜和联合？”肥佬坚第一个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问道。

此话一出，虽无人应声，但已经有许多双眼睛转了过来，看向坐头位的陈孝平。在众人的视线里，陈孝平掸掸烟灰，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你惊啊？”

肥佬坚被问得心里一怵，但这些年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很快就平复了心情，笑道：“惊个屁，只是他们这么一闹，多少要不太平，街上不太平，我们生意又受影响。”

这话说得不错。

黑社会虽是黑社会，但讲到底做的是违法勾当，赚的也是脏钱，加上今时不同往日，所以他们不但要留心同行，更要警惕警察。特别O记日日都有人盯着他们，只要有丝毫差错，都免不了被请去警局喝一壶，因此大多时候，他们也是低调行事。

假设14K果真要跟和胜和联手，那目标必然是新义安。

“讲得对啊，坚叔。”陈孝平客客气气地应和，“您有何高见呢？”

肥佬坚岁数更长，入帮派时间也比陈孝平长，称礼数的话，既是长辈，也是前辈。即使新义安真正的龙头是陈孝平，这点表面功夫还是能做便做的。

肥佬坚见状，举起酒杯，杯脚在转盘上轻轻磕响几声，远远对陈孝平敬酒。一饮而尽后，他开口道：“倒是简单，只要让14K同和胜和没有合作的理由就好了。”

“他们合作就是知道靠自己没办法和新义安对抗，甚至不小心还会被做掉，如果同时有利益需求也有自保需求，我想不通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合作。”另一边，李伯提出了疑问。

肥佬却没应声，反而看向陈孝平，一副在等话事人表态的模样。

韩江雪根本不在乎这场饭局的真正目的，所以干脆明目张胆地摆弄自己的打火机，偶尔看向转盘上的蒜蓉粉丝蒸扇贝，想着菜都该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又后悔来之前忘了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胃。

“阿雪。”

陈孝平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立即回神，低头将附耳过去，应道：“大佬。”

“刚刚坚叔的话都听见了吧？你想办法去解决。”陈孝平笑着说道。

虽然心不在焉，但大概的情况韩江雪还是明白的，于是点点头，利索地答应下来。

“年轻人果然前途无量，又聪明又打得，”一整晚都没开口的大B此刻忽然说话，“我敬你。”

韩江雪拿着酒杯起身的同时轻轻瞥了一眼隔壁的陈孝平，那人还在抽烟，面上带笑，依旧是一副看不出心情的样子。

“过奖了大B哥，帮大佬分担下压力而已。”他客气道。

这顿饭注定是吃不饱的，不仅吃不饱，还吃得心焦力竭，韩江雪觉得自己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以至于从饭店出来的瞬间，他宛如重获新生。

他先一步走到车旁，帮陈孝平拉开车门，那人坐进车里时身形一顿，接着冲他摆手，示意他靠过去。

韩江雪弯腰，陈孝平的手指捏着他耳垂揉了揉，把那小块肉揉得红了，这才开口，说：“今天先不检查，等你把这件事解决再来找我。”

“……好。大佬你慢走，路上注意安全。”他轻声回答。

但陈孝平笑了一下，反问：“大佬？”

韩江雪垂着眼，改口道：“爸。”

轿车混入车流，消失在华灯之中。韩江雪站直身子，看向汽车离开的方向，重重吐了口气。

是时候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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