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项链(2/2)
大少爷的房间离楼梯口不算远。纪惟刚踏上二楼就看见时昕站在房门前,一个穿着精致出挑的侍奴跪趴在走廊中间,嘴里正不停地求饶。还有个刑奴拎着对铁镣、和另几个侍奴跪在一旁。
时昕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子,服侍在他周围的侍奴大多连他发火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如今自然是个个战战兢兢,一个抖得比一个厉害。其中几个早些被挑去观验公刑的更是心理承受不住,脸白得看起来快要吓晕过去。
纪惟见完礼去看犯错的侍奴,看清脸的同时总算在心里把事情剩下的经过填补上大半。眼前这个还算眼熟的面孔是前几日才来他跟前报备过的、徐家新送来的公子,既是徐家的人,也不怪乎有小奴愿意冒险来给他送信了。
时家的从属家族众多,家主身边又就只有那几个近侍位置,次一等家族的公子们自然瞄上其他更好接近的主子。因为徐家在二流家族中也算翘楚,纪惟当时就分配徐公子去了大少爷身边。现在这情况一看就是徐公子想讨好大少爷擅作主张,小管事又拉不住世家公子,两厢拉扯出的意外。虽然纪惟很不想管这件事,但是掺和了徐家公子他不能不管。
纪惟左思右想,觉得大少爷估计没认出这是徐家人,才说出流放这种极重的处罚。他酝酿着小声提了一句:“请您息怒,徐公子几日前才来主宅侍奉,初初服侍您不懂规矩,下奴会嘱咐手下的管事多约束新来的侍奴……”
看纪惟想笼统地把这件事遮掩过去,时昕当即有些忿忿地打断他:“他蠢也就算了,他还丢了惟哥送给我的项链!”
纪惟闻言更是无语,大少爷想要什么样的项链没有,他想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硬被人拖过来,结果就是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处理不好还容易沾上徐家的一身腥。
那条时昕成年时送他的项链,纪惟第二次被压在旧宅卧室的床上的时候,就看见正孤零零地躺在床头柜和床之间的缝隙里。时昕不喜欢侍奴动他的东西,房间都是自己收拾。项链上落了薄薄一层灰,颜色暗淡无光,明显已经被丢在那很久了。纪惟看见虽然没觉得生气,但也不想收回去,就两眼一闭当没看见。
既然当时不喜欢,人的审美又不会变,现在也不见得会有多喜欢。为了这种理由流放徐公子出庄园,跟无缘无故兜头打徐家一巴掌没什么区别,简直荒唐得毫无道理。可纪惟又不能跟主子讲道理,他无奈又疲惫地开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您需要项链的话,下奴这就请衣造局的首饰师来,给您挑选、测量一下这季的新设计。徐公子并非有意,还求您宽恕他、从轻罚这一回……”
纪惟平淡的表情似乎在说他是真的觉得那条项链不重要,大少爷原本理直气壮的语气瞬间弱了许多:“我送走一个看着就生气的侍奴也不行?那是惟哥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
时昕现在还记得自己十九岁生日那天等了纪惟一整夜。就算成年那天后他和纪惟的关系变得很糟糕,那段时间纪惟对他能躲就躲,永远都冷着一张脸,他还是下意识地觉得纪惟会来。时晏临从来不会在意给儿子过生日这种小事,纪惟是第一个给他庆祝生日的人。纪惟知道他独占欲强不喜欢和其他人分享,每次都是等时昀回房了,才端出藏在冰箱的小蛋糕轻轻敲响他的房门。
他和往年一样一直坐在那等,一室寂静中一直等到第二天凌晨的钟声敲过,时昕才突然想起去找那条项链。他仔细摸过每个角落,终于在床头的缝隙里找出一团已经氧化到看不清颜色的银料。第一次认真看清项链形状的大少爷一边哭,一边用手机里查出来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清理那些氧化痕迹。
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越来越多的人会给他庆祝生日,可他再也没有等到过那一声敲门声。
时隔三年,时昕当然不会再哭,但是那种长时间等待下生出的不安还是再次涌了上来。他看着纪惟皱起的眉不敢再耍性子,软下身段勉强退了一步:“惟哥再给我做一条一样的,我就不追究他了。”
纪惟却没有多揽下件麻烦事的打算,开口间就想糊弄过去:“下奴已经不记得当初的图纸了。”
大少爷立刻说道:“我记得!”
听到这句话纪惟更是困惑:“那您把图纸交给衣造局就好了啊。”
时昕蹲下身平视跪在地上的人,艳丽的桃花眼耷拉下来,看起来十分委屈。“那不一样……”
纪惟脑中思绪依旧被那封信占了大半,眼前这种仿佛在兜圈、毫无意义的对话实在让他难以专注,以至于时昕后来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清。
信上虽说写的都是暗语,但是信都截下来了,顺着摸到陈宜再容易不过。逮住如此明显的错处,时晏临反而没什么动作,这种不同寻常让纪惟越想心里越是不安。时晏临的出差行程还有两天,明确知道倒数时间的缓刑就像钝刀子割肉,纪惟一想到他的沉不住气有可能会拖一个无辜的人下水,自责带出的烦躁情绪就有些压不下去。
偏偏这时候没得到回复的大少爷伸出手,略带不满地握紧了身前人的肩膀。“惟哥,那不一样……”
看时昕还在没完没了地纠缠这种小事,肩膀胳膊又被箍得生疼。纪惟一时之间忘了尊卑,下意识不耐地去推肩膀上的手,总是半垂的眼也直直看向面前任性的大少爷。
时昕被他冷淡的眼神刺得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他举着手还有些茫然,就见跪着的人下一秒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恭顺,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是下奴失礼了,请您恕罪。”眼前的人躬下身,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柔软温驯的声音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您吩咐下奴的,还请您体谅下奴事务繁忙、多宽限几日,下奴抽出空就会去衣造局做,您看这样可以吗?”
时昕愣愣地看着他弯起的背脊,看了半晌,才下意识地挤出一个词:“可、可以。”
纪惟听到准允也算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遣散了周围原本服侍大少爷的侍奴,晚上暂时顶了一批新的侍奴来服侍,又叫刑奴带徐公子去刑室领侍主不周的二十鞭。
卧室周围逐渐恢复往常的有条不紊,半垂眉眼的侍奴再次卑顺地跪了下去。“这件事下奴也有失职之处,大少爷,多谢您宽宥下奴。”
对于这种示软示好的话,往日总要得瑟两句的大少爷却保持着诡异的安静。纪惟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回复,他实在没有耐心继续等,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如果您没有其他吩咐,请允许下奴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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