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忧掺半(2/2)
而谁也看不见详情的结界里头,比外面还紧张。
谢掌门几乎一大半重量都靠在大徒弟身上,完全没了往日的芝兰玉树君子之风,此时已经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粗略算算也过去三四天了,这破雷劫和那涅盘真就没完没了,他从原本的站着到现在只能靠大徒弟搀着,连本命剑都开始等得杀气四溢。
他看着那风起云涌的雷霆,忍了又忍还是按捺不住拔剑:“我要——”
叶如衍:“掌门,冷静一点。”
一旁的青葫芦小弟子从唐师叔出事了开始心脏的狂跳就没停过,要不是四平八稳的叶如衍教出来的徒弟恐怕这时候都已经双腿发软了,她小声问:“掌门,唐师叔和仙尊他们……一切顺利吗。”
事到如今天衍宗除却不问世事的沈剑仙外,能硬扛着天雷用神识闯进去看一眼的便是穿心剑主谢孤城。
可谢掌门能怎么办,谢掌门也没底。
要说渡劫也好涅盘也好,但凡有记载可遵循的大多只要对症下药就可以安心了,要么有救要么拉倒。但如今棘手的就是无前例可查,师侄是另一个世界来的,谁也不知道灵根的融合程度有没有问题——毕竟他不像师兄那样日夜相处。
而涅盘……
此前所有记载中曾经经历过涅盘的人修最差疯癫痴傻,最好也是失忆从头来过。他倒是不太担心师兄会失忆,毕竟在小弟子前来报信师侄出问题时,已经陷在阵法里的师兄不仅没有昏迷不醒,反而还能神志清醒地感知到师侄有性命之危。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显然师兄没有说大话,涅盘并不会让师兄忘记一切。
但麻烦的就是也不知道蓬莱送来个什么玩意儿,师侄看了一眼就毫无求生意志,那边艰难地吊着命,眼看就要咽气了,这边师兄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要催动原本所剩无几的真元强行将留在那里的心头血和神识化成人形……可涅盘才刚刚开始。
没有灵根的修士在涅盘中途还分出神识和灵力去凝出另一个化身点化徒弟这种事……
有前例吗。
没有。
有记载吗。
没有。
更何况为了准备法阵,师兄内府已经灵力匮乏。
总不能袖手旁观。
看到师兄精疲力竭地半伏在法阵边缘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在密室中的那场锅子。
他那时近乎生机断绝,为了封住炉鼎体质已经到了绝路,若不是那时闯入密室的师兄们说要煮什么锅子……
师侄年纪轻轻,还是金丹劫。他和师兄都不该止步于今日。
谢掌门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当即御剑冲下去就伸手握住了师兄的……已经不能说是手了,被涅盘火化去皮肉只剩残余筋膜的手骨莹莹发光,还来不及重铸血肉,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一位鬼修。
沈侑雪喘了几口气,想要把他甩开:“……危险、别靠涅盘火太近……”
谢掌门没言语,只是催动剑气勉强减缓涅盘火烧到自己身上的速度,言语恳切:“师兄,让我……让我帮点忙!”
沈侑雪似乎想说什么,可环顾四周,再没有别人能够信任。
他闭口不言,默默配合灵力的运转,道:“……少许就够了。”
谢掌门只觉得师兄之前说的涅盘小事一桩简直是胡说八道。
他光是靠近阵法就已经受不了了。
师兄没了灵根,他还有,灵力融合运行几个大周天硬生生搅动得周围灵气翻腾出隐隐长吟。来不及思考别的了,远处骑着葫芦的小弟子惊惧地望着绚烂的法阵,漫天的青铜铃铛丝丝碎碎地震颤,谢掌门灵力几息之间就被抽空,能给的全给了。
涅盘火的热气燎到身上便有酷烈剧痛,让谢掌门差点跪在地上,他咬着牙问:“师兄,好了吗。师侄那头的化身……”
被烧得衣衫褴褛的沈侑雪也被压力逼得险些神志溃散,双目空洞了许久才回神,很复杂地看了谢掌门一眼,点了点头。
随后艰难地抬手从招来惊鸿剑,慢慢地叮嘱。
“惊鸿能与天雷相抗,把这个……带去,交给……”
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话,又用柔和的剑气把谢掌门推远了些。
谢掌门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还没被涅盘火真正烧到,单单只是被滚热的灵气燎了一下就痛得他几乎要看破红尘,现在是真的懂了为什么大乘期的修士涅盘一次也得变成呆傻疯子。这种痛楚,若非天生便能涅盘的凤凰,人修哪里承受得起。方才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现在连腮帮子都酸疼得厉害,远离法阵后整个人都是懵的,好似还残留着焚骨灼心的百苦。
飞着飞着他勉强清醒了一点,才有余力想起刚才给师兄渡灵力的过程,想着师兄那个复杂无奈的眼神,他品出了一丝不对,瞳孔骤缩捧着惊鸿剑就是一个猛刹,回头去看白玉台上的人。
——糟了。
如果说涅盘重塑灵根等于是从头来过恢复原状、
那他刚才为了帮忙在涅盘半途中帮师兄用灵力运转了一个大周天——
若是阵法将一个周天误认作一体,重塑灵根时往师兄身体里填补了些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没等御剑停稳他就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勾人香气。
凤凰的涅盘火毕竟不是凡物,再坚固的法衣也能顷刻间破烂无比。沈师兄被烧得衣不蔽体,背对着他们,披散下的白发下隐约露出一小段脖颈,浮现出了原本从未有过的纹路,其余的被烧焦的衣领掩盖,又被火焰吞没,不断淬炼重铸。
骑着青色大葫芦迎上来的弟子呆呆地停了下来。
她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