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89 恋爱是什么（2/2）

许晚洲伸手揽住他的肩，亲昵地说：“我们回家吧。”

在回家前，许晚洲又去菜场买了一些菜，晚上给章槐做好吃的。章槐一路上很少说话，等回到家中，许晚洲去做晚饭，他就像白天那样，从背后搂住许晚洲的腰。

夏天的夜晚适宜配饮品，天空色彩斑斓，举杯无需邀明月，仰望着漫天星河，便能对饮成三。第一杯是倒翻在天空中的橙子汽水，第二杯是蓝调鸡尾酒，第三杯是南非的深红葡萄酒——倘若夜再深，就是需要辛辣的白酒下肚，抵慰刺骨的黑暗，大多数人们各自窝在家中，无暇顾及。

章槐难得喝了一点酒，他戒烟酒有一段时间，许晚洲今晚陪着他，他就稍微沾了几口。等吃完饭夜幕彻底降临，他们就拉起窗帘，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

【潮州卤水鹅，李碧华那个恐怖美食系列的经典，卤水鹅的奥秘是妈妈把爸爸杀了拿血洗菜刀……】

比例·怀德的《控方证人》，风靡一时的经典悬疑片，章槐没像先前在电影院那次一样失神，他难得，安安静静地看完了一部影片，并由衷地觉得有趣。看完电影，洗漱完毕，许晚洲就陪他窝在床上，裹着被子聊天。

直到此时，章槐才忽然发觉自己是个并无情调、也不善聊天的人。许晚洲问一句他答一句，回答时口齿笨拙，一句话说完不够，还要费劲解释一番。

风月场上他游刃有余，能说会道，只因与人交往不必动情，只需说些自己转头就忘的话，可在许晚洲面前，他只是一个脆弱的、需要保护的人，不善表达感情，更不懂怎样去照顾喜欢的人。

旧日回忆涌上心头，他们曾经相处的时日总是很短暂，甚至连这样能安稳睡觉的时候都没有。许晚洲让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章槐听话地靠过去，突然开口说道：“晚洲，我爱你。”

许晚洲惊讶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也爱我。”章槐闭上眼睛，他兀自笑了一下，小声嗫喏，“我知道。”

许晚洲亲亲他的脸颊，章槐于是往许晚洲怀里钻去，感到一股沉沉的睡意袭来，

这个夜晚寂静无声，这是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有人相依相偎，也有人彻夜难眠。子清自从章槐处离开后，就来到了许晚洲住处，她这次并未大吵大闹，而是安静地按响门铃，故作无常地问：“晚洲，你在家吗？”

门内并无人应答。她在门口静默地等待了片刻，反复按了三遍铃，但都无人回应。她确认许晚洲不在家，更确定许晚洲就在章槐的家中。

是的，她不仅确认许晚洲在章槐家中，更确认他移情别恋，爱上了章槐。尽管她还未曾亲眼得见，但章槐刚才那样挑衅她，就是在对她示威。

她感到剧烈的恐慌，没有小鬼相持，她就会失去一切，她的美貌、前途、幸福都打了水漂，她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一切夺回来。她气得浑身发抖，低声痛骂：“许晚洲，等我找回孩子，等我恢复美貌。我必要你不得好死！”

她颤颤巍巍地离去，像一个老朽而恶毒的女巫，她回到家中，将脸上的遮挡物扯下，看到镜中有一张恐怖苍老的脸：双目发青，嘴角干瘪，双唇因气得发抖，微微翕动着，露出一点牙缝，像是闭不拢似的打着颤。

桌上放着一封许晚洲送来的信件，信件中诚恳地对子清说，他希望能跟子清见一面，坐下来好好谈谈。他们之间并无多少感情，所以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不如分手各奔前程，他愿意给子清一些经济上的补偿。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一滴眼泪顺着脸部崎岖的沟壑，艰难地落下。

她的声音仍是娇滴滴的，千娇百媚，像一只百灵鸟。不止一位导演曾盛赞她的声音柔媚，这些导演以艺术的名义结识各种各样的女人，并通过考察各色女人的身材、颜值、判断她们的前途。

当时香港流行三级恐怖片，毕竟无论是三级片还是恐怖片，都需要一些能在紧要关头尖叫、大汗淋漓的女人。

子清是聪明的，她为了讨好这些导演们，做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她知道这些男人们喜欢什么，于是竭力迎合，无论是在戏里还是戏外，眼看着终于要成为女明星，迎来了第一次担当女主角的机会。

可要成为明星谈何容易？她光有动听的声音还不够，她仍需有美貌，惊人的美貌，和狠毒至极的心肠。

她抹去眼角的泪，重新拿起口红，将嘴角涂满。随后她拿起剪刀、钳子、纱布，橡胶手套……夯不啷当地全装进包中。

深夜，当许晚洲陪着章槐安然入睡的时候，子清悄悄埋伏在了女子高中后的小树林中。她已观察多日，盯上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每晚都会来这里等她的小男友，而她已怀有七个月的身孕。

她特地打听了一番。那女孩的男友是个小混混，长得不错，是五金厂的临时工，凭借着花言巧语，外面还勾搭着两个年轻女人。他表面答应等女孩生下孩子，便跟她结婚。实际这男孩早已借机，随父母出海做生意去了，他抛下女孩已有四天，再也不会回来。

女孩不知真相，仍每晚来此等待，她未曾料到，她等来的并不是那个未曾长大的男孩，而是一个已然老去女人。

子清偷袭了女孩，她在地下埋了铁丝，待女孩走到小树林深处时，将女孩绊倒在地。那女孩咕咚一声，朝前倾倒，肚子撞在地上。她的肚子被地面的铁丝割开一道裂缝，随即发出一声，被什么东西锯断的闷响。

女孩一头栽倒在地，剧痛无比，她觉得肚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去，在一团流淌出的液体中摸到一个柔软的物体，她伸手捏了捏，意识模糊，无法判断那是胎儿的手、是脚、还是自己的肠子。

她尚未来得及仔细分辨，就一路朝小滑坡滚去，滑向河边的小坡上潜藏着许多钢丝，伴随着她一圈圈滚落，在她身上切割而过，她的身体像一只气球，发出被戳破的声音。当她停下来时，她已满脸沾满土和血污，无法站起，浑身被钢丝绞透，因此那个盘踞在她脑海中的疑问，就继续困扰着她。

女孩看到眼前出现一个蒙着面的女人，一个苍老的女人，浑身颤抖着，出现在她身边，有一张涂抹得红艳无比的嘴。

女孩张了张干哑的唇，但却发不出声音，她想问：你需要帮忙吗？

但她张了张口，却发布出声音，血反灌上来，堵住了她的喉口，最终从嘴角满溢出来。

在阴暗、苍凉的月光之下，子清看到一张年轻的脸，布满血污、还残留着一口气。女孩目光涣散，但眼神清澈，皮肤温软而充满弹性，脸上没有一处褶皱。

她感到嫉妒、恐惧、心中窜起强烈的杀意，她知道自己的十六岁已经永远逝去，花季的小女生将是她永恒的敌人。她不过二十出头，可她已提前老去，提前明白了一个无能的人，身上的嫉妒和仇恨，是多么邪恶的力量。

子清泪流满脸，她喜极而泣：“对不起……我要杀了你……对不起……我不配当人……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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