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温柔风帆的飞航3（2/2）

幸而，他们都还活着。曾经，她跌倒，她死去。

“绍祁，你知道吗？当年我身无分文地离开学校，你送我的那把伞和请我吃的那碗面，是我最后一次感受到人情的温暖。”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她的眼泪在回应他。

樊黎西坐在两张病床的中间。

他不是个懦夫，他是值得林书语保护的人。

樊黎西坐到椅子上，面朝着陈绍祁摇摇头：“我没做什么，相反，这件事情因为我而起，其实应该我向你们道歉才对。”

他只是随口一问，对于樊黎西未来的发展方向，他其实完全没有立场说什么，好的坏的，都是他的选择。

他收敛了自己激动的情绪，长久的冷静了一下。

“当时的我虽然一穷二白，但是我也有我的骨气。书语为了保我离开，后来甚至遇了难，我怎么忍心再陷她于不仁不义当中。当时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哪怕她真的已经死了，我仍然要为她正名。”

他的面容模糊了。

病房里灯火明亮，樊黎西张口就有点愕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面对浑身是伤的陈绍祁，他忽然很想说一说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

他的助理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叫了声：“樊总。”

海水没过了她的双腿，接着是她的腰，她的脖子……

“醒了。”樊黎西走过去。

“王政他们三个都已经被警察抓住了。”

“我离开学校之后，拿着研究生毕业的文凭却怎么也找不到执教的工作，为了活下去，我去过大企业的基层给人端茶送水，我也在烈日当头的酷暑天去工地搬砖，我被人打被人骂被人穿小鞋看不起，我到哪里都好像是个有污点的废物……”樊黎西把脸埋在掌心里，深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段被人冷眼相待的日子，对我来说，至今还是噩梦。”

“怎么留？”樊黎西抬起头来，看着陈绍祁。

……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死法，就是以你丈夫的名义被你克死。”

过往的悲欢，已经变成了空白。

他的笑，他的话，他的一切，都像跑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匆匆掠过。

船上的一切都模糊了。

“樊老师……”陈绍祁拍了拍他的手背。

樊黎西比了个“嘘”的手势，站起来，往门口走。助理退到了病房外，他也跟了出去。

当初的林书语为了保樊黎西而揽下了所有罪责和骂名，如果樊黎西不走，闷头留下来继续执教，那不是意味着承认林书语做了小三吗？

陈绍祁这个傻瓜，他难道不知道么，在救她的人一直都是他啊。

病房里安静下来。

窗外天黑雾浓，什么都看不到，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等剧组杀青了，你跟我走，好不好？”

她的耳边，只剩下他最后一句叮嘱：“你坚持一下，樊黎西一定会救你。”

樊黎西在深长的走廊里又站了一会儿。

可这五年，每一天都是复刻黏贴。

“怎么样了？”

他叫她，气若游丝。

助理点了点头。

可今晚，他就是起了这样的念头，压都压不下去。

陈绍祁“嗯”了声。

“暂时不知道，还在商量中。”樊黎西笑笑，“但你们放心，以后的工程，绝对不会再赚一分昧着良心的钱。”

樊黎西出去的这一小会儿里，陈绍祁已经睁开了眼睛，此时，他正侧着头，看着他隔壁病床上的南姣，眼神安静又温柔，他明明没说话，但是樊黎西能感受到那种属于恋人之间的低语。

她活过来了，但仍活在谷底。她孤独，茫然，看不到希望。

“以后，我不会再继续这样活下去了，知道书语还活着，对我来说，比什么都好。我想，重新遇到她，一定是命运对我的别有安排，它在提醒我，我曾经的抱怨怒骂都没有意义，上天还是有悲悯之心的，它会眷顾真正善良的人。”

“好，我知道了。”

“那几年，我过得比很多人的一生都要跌宕。我也承认，那个时候，我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愤世嫉俗，觉得上天不公，继而自己也渐渐冷血无情。为了赚钱，我不顾一切。”樊黎西的声音有点抖，像是在忏悔。

“你呢？”樊黎西问，“你接下来什么打算？你会带她离开这里吗？”

陈绍祁扭头，看着南姣。

她闭着眼睛，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干净，美丽，像个天使。

“会。”

“然后呢？”

“她想要做大树，那就让她做棵大树。”陈绍祁眼神温柔如水，“我，会做比她更高的大树，继续为她挡风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