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烈火(1/2)
陌生人带着安蒂娜离开很久了。
地下室的灯依旧亮着,拉斐尔坐在暖黄色的灯光中沉默了许久。
他最终站起身来,拉开抽屉,取出了一面镜子。
看着镜中狰狞恐怖的人脸,拉斐尔不由闭上眼睛,转过了头。
地下室一如既往地安静,在这安静中,拉斐尔不知道待了多长时间。
他无聊地翻看房间中的画册,无聊地阅读那已经牢记于心的童话故事,或是摆弄他亲手雕刻的小玩意儿。
天很快就暗下来,草坪被黑暗笼罩。
拉斐尔感觉他有些饿了,便爬出地下室。
哥哥还没给他送饭,爸爸妈妈也没来看他。
拉斐尔以为是家人还在生他的气,便继续等待。
外面的风吹进来,拉斐尔发现工具间的门竟然没锁。
他掀开厚重的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了,路上没有行人。
一种强烈的,再看看这个世界的欲望油然而生。
拉斐尔回到地下室,往身上裹了张毯子,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工具间。
他注意到房屋中没有亮灯,以为父母和兄长外出未归,便蹑手蹑脚地往房屋走去。
安布罗斯似乎也不在家,听不到它的叫声。
拉斐尔推开房门,屋里死一样的安静。
他试探性地喊了声哥哥,没有舌头的嘴挤出一声骇人的吼叫。
然而没有人回答。
打开灯,客厅、厨房、楼梯,屋内的装饰画,一切都同他记忆中一样熟悉,不过拉斐尔很清楚在这祥和的外表下,家中究竟隐藏了多少罪恶。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了,自从烧伤后。
在屋内缓慢行走,抚摸着自己熟悉的物件,嗅着自己熟悉的气味儿,拉斐尔丑陋的脸上不禁淌下了两行眼泪。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跟父母兄长生活在一起,如果他不曾亲眼目睹那些罪恶的发生,如果他能接受这一切,或许内心就不会这样矛盾。
多年以来,拉斐尔一直在和善良的内心做对抗,在挣扎和痛苦中遭受折磨,不断逃避。
如今重回此处,他一方面被重新勾起了往昔幸福的回忆,另一方面父母兄长的恶行又在他脑海中复现。
在这种矛盾的情感中,拉斐尔从楼下走到了楼上。
他走进了父母的卧室,随后看到了凌乱的房间,敞开的柜子,被扔了一地的衣物。
本就因陌生人的到来使得心里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看到这一幕,拉斐尔慌忙下楼,急匆匆地跑向那个他以为永远都不会进入的地下室。
拉开门,还没下台阶,拉斐尔便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这血腥味与化学燃料的刺鼻气味交融,使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死亡。
他摸索着寻找灯的开关,但按动后房间并未被照亮。
再次回到客厅,翻箱倒柜找到手电,重回地下室,拉斐尔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惨死的父母和兄长的尸体横在房间中,鲜艳的染剂模糊了他们的面容。
无数死于他们之手的旅人的尸体和他们共处一室,仿佛在默默注视着他们,见证着凶手遭到惩处的日子。
有那么一瞬间,拉斐尔仿佛被抽去了脊椎,丧失了所有力气。
他瘫坐在地上,最终又站了起来。
……
星空斗转,明月高升。
静谧的夜色中,谁都没有发现布莱恩先生家里的异常,直到焰光点亮普雷斯科特,照耀教堂。
拉斐尔拿着火柴,呆坐在地下室中。
在他身旁,布莱恩先生、布莱恩夫人、小布莱恩全都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椅子上,分列于长桌两端。
桌上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工具和未分解完的尸体,只有普普通通的茶点和蛋糕。
布莱恩先生与其夫人的杰作也来到了这里,参加这场别开生面的烛光晚宴。
一个竖起的木箱中,那个栩栩如生的小女孩蜡像静静站立,陪伴在拉斐尔身旁。
发现父母和兄长在用一种自己无法想象的方式去追求所谓的“艺术”,百般劝说无果后,拉斐尔自己也开始尝试制造蜡像。
他希望用精湛的手艺证明,哪怕没有人体组织的参与,照样能制造出栩栩如生的富有生气的艺术品。
然而最终他得到的答案却是——
杀戮本身就是一种艺术。
他亲手制造的这尊蜡像被永远地封存了起来。
或许布莱恩先生对这一切始终有愧,所以才没把那蜡像放入这充斥着罪恶的地下室内,而是将它存放在工作室中,免得小儿子的手艺和纯净的灵魂遭受玷污。
但到最后,“她”还是来到了这里,就像与死去的父母坐在一起的拉斐尔一样。
既然出生在这个家庭,无法阻止罪恶的发生,又不能根除这一切,便难以说是与之毫无瓜葛。
拉斐尔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干净的,就如同这家庭中的杀戮与拯救。
他逃避了很久,甚至想要一死了之。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选择坦然地接受这一切,与父母兄长共进最后的晚餐。
……
凌晨时分,拉斐尔划了根火柴,将蜡像、将染剂、将尸体、将染血的蜡像和无暇的艺术品点燃。
熊熊烈焰吞噬了一切。
拉斐尔看到蜡在融化,看到父母的面容在模糊,看到身旁的小女孩变成一团辨不清模样的流动的蜡块。
他很想哭,但眼泪已经蒸发在烈火中。
而疼痛只能让他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
火势越来越大,从地下室蔓延出去,点燃了整个房屋。
火光照亮了街道,照亮了被汽车碾成肉饼的安布罗斯,照亮了教堂,照亮了哥特风的尖顶……
十字架上,耶稣注视着这一切。
人们吵闹着走出房间,匆忙地救火。
然而那烈焰仿佛来自地狱,再多的水淋上去都浇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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