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萨拉丁同样烦恼(上)(1/2)
第263章 萨拉丁同样烦恼(上)
萨拉丁跪在一方小地毯上,虔诚地向着撒拉逊人最为神圣的所在跪拜——他在默诵经文,每一个字母都如同滚动的珍珠一般流过他的舌头和内心。
他知道有很多撒拉逊人在私下里议论,他并不怎么虔诚,因为他对基督徒和犹太人一向十分宽容,而基督徒与撒拉逊人之间的仇恨几乎是无法化解的。
他们虽然信奉着同一个神灵,犹如同屋的兄弟,但出自于一处的血脉,反而会让他们争斗得愈发激烈和凶残——谁也不愿意失去这份可贵的遗产,那是他们的精神之火,躯体的居所和灵魂的归处。
“您在向真主祈求些什么?”
与他一同做了礼拜的大臣卡马尔低声问道。
“团结。”萨拉丁回答说,“撒拉逊人的团结。”
卡马尔没有回应,他在心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最早的先知借助信仰将那些分散如同沙子的部落捏合在了一起,但他创立的巨大帝国在他离世后没多久便分崩离析,他所曾经看,希望看到的那些已经成为了经书上精细的图画和绚丽的文字,但已经不再有人信这些了,他们失去了先知所要求他们的仁爱,也失去了先知要求他们的诚信。
曾经的努尔丁无疑是他们最寄予希望的那一位。可惜的是,他后继无人,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远征耶路撒冷,或许也正是已经预见到了这悲凉的一幕,才不惜孤注一掷。
他死在了耶路撒冷。虽然不是以他期望的方式,卡马尔与其他其他追随者茫然四顾,找不到一个可以寄托己身和家族的地方,直到萨拉丁给他写来了信。
卡马尔起初并没有想要投靠萨拉丁,无论是血脉、法律,还是经文,萨拉丁都是与苏丹努尔丁关系最为疏远的一位,更不用说自从他随着他叔叔去了埃及为法蒂玛的哈里发阿蒂德做事后,就隐隐隐约脱离了努尔丁的控制。
而最后,无论是努尔丁要求他交出权力,回到阿颇勒,又或是督促埃及的撒拉逊人改信,都被他巧妙的婉拒了。
即便努尔丁确实怀有恶意。而萨拉丁的选择不可谓不正确,但站在努尔丁的大臣的立场上来看,卡马尔只能将其称之为一个叛逆。
事实上,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已经做了决定,哪怕是努尔丁最小的儿子萨利赫登上了王位,第一夫人将成为摄政太后,他们也不会有多少反对意见,能够得到努尔丁拔擢与重用的人当然也是各方面的佼佼者。他们相信,即便在王座上拴一只猴子,他们也能让他继续保有努尔丁的领地和权势。
但问题就在于此。
他们被另外两位王子拘捕起来,并且施以酷刑的时候,萨利赫和以及第一夫人真的不知道吗?只要看最后的胜利者是谁,他们就不能认为这两者有多么干净。
而第一夫人明知此事,却还是纵容,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执政生涯中少受些来自于老臣的阻扰和限制……简直就是以直白的方式证明自己有多么的眼光短浅,内心恶毒。
至于萨利赫,努尔丁最小的儿子,那时候他也九岁了,在一个男孩十二岁就可以被视作成年的年代里,一个九岁的孩子依然无法为自己做出任何决定,只能说明有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就是他能理解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且也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但他无动于衷,袖手旁观——这样的君王并不可信,他不爱他的大臣们,他的大臣们当然有资格不爱他。
而第二种可能就是他确实蠢得一无所知,那更不会被卡马尔等人选来做苏丹了。若不然呢,等他们与苏丹的敌人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还要警惕效忠之人的背刺吗?
而他们终于最终决定投向萨拉丁,则是因为在接到他们的求援信后,萨拉丁真的率领着三千人出现在了大马士革。
那时候卡马尔都不抱什么希望,毕竟他之前与萨拉丁的关系并不融洽。
接到萨拉丁的邀请后,他更是立即将信函束之高阁,虽然没有出言讽刺或者是站在反对者的一方,但他也表明出了自己的态度。
但萨拉丁并没有放弃他们。
回到埃及的开罗后,他们更是觉得自己的选择对了,法蒂玛王朝已不复存在,而朝廷上多数还是哈里发阿蒂德的旧臣。
这些人或许无用,但没人敢小觑,他们经营良久,根深蒂固,犹如一棵参天巨树倒下后,拔出它深藏在地下的根脉反而是比砍伐主干更为困难的工作。
而要攻打下一个国家,可要比统治一个国家简单得多。
萨拉丁正需要他们,他们也正需要萨拉丁,他们的才干与抱负,居然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得到了实现。
他们接过了那些尸位素餐者的工作,并且用书信、骆驼和鸽子带来了更多的能臣俊杰。
从这些亲戚好友带来的信息中,他们不得不悲哀的确定,苏丹努尔丁曾经创造的那个希望正在四分五裂,仿佛有什么力量正在将撒拉逊人拉回到那个愚昧晦暗的旧时光。
沙子正在不断的从捏紧的拳头中流出,每个地方都混乱不堪,无论是埃米尔还是维齐尔都希望能够成为下一个“信仰之光”。
但可惜的是,他们之中并没有这样的人。
这种情况在远离了尼罗河三角洲后,变得愈发显著,努尔丁曾经拥有的广大疆域已经被割裂到了以村庄为单位的散碎状态。
而当萨拉丁决定接受大马士革总督的求援带着大军一路北上的时候,卡马尔还在犹豫过是否要劝阻,毕竟让他来看,现在经营好埃及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随后他就发现了萨拉丁的决定或许是对的,如果继续任由叙利亚地区混乱下去,撒拉逊人就只能迎来被十字军各个击破的悲惨命运。
但一想到这里,卡马尔的口中就泛起了一阵浓烈的苦涩,直至今日,能够继续捡拾起先知丢弃在地上的手杖,艰难跋涉的似乎只有萨拉丁。
他们一路而来,遇见的部落首领也好,城市的官员也好,他们所关心的似乎就只有自己,至多自己的部落,或者是城市,他们对于将来不能说没有期望,但你是要逼问他们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将来。他们又陷入了茫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十字军们虎视眈眈,但一点也不妨碍这些撒拉逊人仍旧将邻近的同族视作猎物——一个部落攻打另一个部落,司空见惯;一个“埃米尔”分配战利品的时候不够公正,引起士兵的不满,将其射杀,并不罕见;而某个“法塔赫”死了,在他死后部落也会立即陷入混乱,战士们必然会追随他的儿子,厮杀一番才能决出最后的胜利者才能罢休。
而在首领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也会为了一把刀,一匹马发生争吵……从而兵戎相向——萨拉丁不知道设法斡旋了多少这样的争端,工作量甚至大大超过了他在开罗的时候。
如果基督徒那里也是群龙无首就好了。可惜的是,他和萨拉丁都曾经见过那个孩子以及他侍奉的君主。
卡马尔偶尔也会希望自己能够卑劣一些,若是如此,他就能少去很多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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