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才不怕!(1/2)
第101章 我才不怕!
郁司巫颤颤闭了闭眼睛。
这个受伤发疯的巫女名叫阿舟,是三年前那一批进京的巫者,做事已经很有经验,历来从不出头争抢,虽不上进也不起眼,胜在心性平和柔顺。
也因此,白日里见到狸临时改换队伍,与此人作伴同行,她是很放心的。
可谁知却出了这种事!
阿舟伤得不轻,已让人验看过,那伤乃是刀伤,她声称自己见到邪祟,那邪祟伸手化出刀刃伤了她,瞬间又如黑雾般卷走了狸。
巫者入墓室驱逐邪祟,结果却是一伤一失踪……
她已尽量控制此事的传播范围,可当时另有侍卫匠工在侧,注定是瞒不住的,况且也不能瞒,尤其是对上……
郁司巫让人看好看起来已被吓疯的阿舟,自己则去求见了太常寺卿。
有两名巫者驱傩时遭遇不测,此事太常寺卿已有耳闻,却未曾想到:“你是说……失踪的竟是那狸?!”
郁司巫面色苍白着点头。
是,偏偏是狸……
她恨不能失踪的人是自己。
“已让人里外找罢了,至今没能找见任何踪迹。”郁司巫语气中依旧难掩焦急:“还请寺卿加派人手,或是禀明圣上……”
“不可!”太常寺卿打断她的话,在屋内踱着步道:“都言是邪祟作怪……陛下此时正心烦,已不好再火上浇油。”
他止住脚步,压低声音,神情忧重:“刚有军报传回,北边打了败仗……有大臣劝谏陛下息战收兵,陛下如何能忍下此辱,此刻正吵着,我是断然不敢为了此等事过去触这天大霉头的。”
郁司巫的脸色已白到近乎透明:“可若找不回狸,明晚的大祭……”
“陛下并没有说过一定要让狸担任大巫。”太常寺卿道:“只是我见陛下待狸并不排斥,才特意安排你们……这样,你先去安排明晚代替狸的人。至于她失踪之事,和这邪祟之说,待陛下那边的局面稍缓和些,我即刻去报。”
大祭乃是国礼,不可能因为一两个巫女的失踪便中止。
“人也要找,我会派人继续搜找她的下落,总要做好两手准备……”太常寺卿感到头痛无比,喃喃道:“这个狸,真是……”
先是叫他头痛,之后令他惊喜,如今又带来更要命的头痛……他这一颗头,真是没少被她折腾摆弄。
太常寺卿双手捧着头坐回去,疼得颤颤巍巍叹气:“总之先去安排大祭之事吧……”
郁司巫只好退下,浑浑噩噩去安排诸事。
子时已过,郁司巫安排过诸事,又去询问有无狸消息,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仍不肯死心,打算再去见一见被关起来的阿舟。
然而来到那间屋前,竟见负责看守的那两名壮硕男巫靠在屋外昏睡了过去。
“废物!”郁司巫大骂一声,疾步上前推门,只见屋内赫然已空。
本该被关在屋内的阿舟此刻站在黑夜无人处,伸手抓住少年衣袖,催促道:“墨莲,咱们快些离开吧!”
对方摇头:“现在还不行。”
“他还是没给你解药?”阿舟惊惑问:“不是说过只要帮他办成这件事,他便给你解药放你离开吗?”
她和墨莲一起长大,她比他大两岁,但他总是更照顾她,还曾在一次走水中救过她性命,二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直到四年前,墨莲家中突然出事,一夜间竟被人灭了门……
她原以为墨莲也死了,直到她作为巫者被选入京中,竟再次见到他,而他竟成了赤阳仙师身边的弟子,改名顺真。
这数年来,她得知墨莲身中剧毒被人控制,她原本猜测下毒之人是仙师,但墨莲否认了,只道那人权势很大,不可说。
半月前,墨莲暗中联络她,求她帮他做一件事,只说做罢此事,那人便会给他解药,他就能带她一起离开。
她根本不喜欢长安,被选入京中非她本意,能和心上人一起离开,她自然求之不得。
虽然要为此害一个人,她也心有不忍,但她要救墨莲,相比不熟悉的人,她自然更想保护在意之人,而她曾欠墨莲一条命,她劝自己,这是人之常情……
可现下为何还不能离开?
阿舟有些急了:“现下只因事出突然,又有邪祟之说遮掩,才暂时只是将我关起来……待上巳节一过,他们必会严加审问,一旦败露,只怕再走不成了!”
“我知道,阿舟,我不会让你被带走审问的。”顺真语气温和:“我先送你离开。”
“那你呢?”
“我还有些事要办。”黑暗中,顺真声音渐轻:“待办完之后,我会立刻去找你……赔罪。”
阿舟忽然后退两步,脚下踩过草地,发出细微声响。
四下很快彻底归于寂静。
这方寂静之下的墓室中,是更加深不见底的寂静。
漆黑中走出一道血淋淋的影子,踉跄跪倒在冰凉的墓砖上,如一只真正的鬼物。
至此,少微自己也记不清究竟了几个时辰才闯过那些墓室防盗机关,也记不清受过多少次伤,又与死亡有过多少回擦肩。
世间绝无仅有的奇力,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分辨一切的五感,从第一侠客身上习来的轻功,厮杀里攒下的保命经验,随身备下的止血药,家奴偷来的材料令墨狸赶制的护心软甲,每走一步、每受一次伤都在总结机关规律的冷静不惧……如此种种,哪怕缺了一样,都绝不可能活着闯到这里。
而人在高度紧绷下,会产生一种误解,好似只要闯过眼前艰险的死局,便能看到生路。
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里应当已是地下墓室的外沿,隐约唯见几条墓道纵横,已经再无墓绊、暗箭、毒针、毒烟等杀伤力极强的机关,一切声音消失,只有无尽死寂黑暗。
应对机关时无暇多想,没有任何分心的机会,此刻停了下来,浸泡在这无边死寂阴冷中,仿佛已经坠入地狱。
身体的感受也像极了身处地狱,各处伤口的血不可能完全止得住,口中也在往外渗血,为了延缓吸入的毒烟渗入脏腑、而封闭了几处穴位,但抵御机关的过程中不免拼尽全力,同封闭的穴位冲突之下,以至于血气运行混乱。
体力已近衰竭,五感与知觉也变得衰微至极。
面具已被取下,挂在腰间,此刻也沾满了血。
渗着血的双手撑在冰冷的石砖上,只剩脑袋还能仰起,怔然扫视四下。
使出全部所能,拼尽全力闯过了致命的机关,却还是没用,她根本逃不出这座已被封死的地下墓穴。
眼前这几条墓道,无不通往更曲折更深处,她要选哪一条?一旦入内,或触发新的机关,而她已再无力气可以抵挡;或走进那些迷宫般的墓室里,直到力竭而亡。
气血乱行间,头脑嗡鸣,只剩下一道声音:赤阳手段缜密,既然算计至此,便不会留给她任何生机。从她生出那一瞬的愧疚疏忽,犯下那个错误开始,她就注定要死了,再挣扎也无法改变,只会更痛苦更狼狈。
这个念头一起,身体再支撑不住,猛然侧倒了下去。
脑袋摔在石砖上,因力竭而通红的眼睛颤也未颤一下,只剩下麻木的绝望,与这绝望之下的自我厌恨。
墓砖下带着经年的潮冷甚至尸气,往那具虚弱的身体里钻,很快即诱发了体内残余的寒症。
这次的寒症发作程度竟与遇到姜负前经历的差不多,血液冰冻住,骨头也好似碎裂。
而少微却未像从前那样感到愤怒,她甚至放弃了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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