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濯龙池畔解枷锁(1/2)
第7章 濯龙池畔解枷锁
刘方闻言微惊。
垂眸望着水中晃动的灯影,正欲作答。
忽闻刘宏指尖叩在石栏上,清响混着锦鲤摆尾声。
“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说与为兄听听。”
张让此时已经静静的退到了十步之外。
手中琉璃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流转,却始终带着那抹恰到好处的笑意。
时机到了。
刘方垂眸沉声道:
“弟不知当讲不当讲……”
话音未落,刘宏指尖掠过刘方额间。
带着子夜风露的凉意,似那儿时戏耍的亲昵。
“当讲不当讲?便是弟要这皇位,兄也能给的了。”
水面倒映着两人交迭的身影。
刘方心中泛起涟漪,故意撇撇嘴角:
“弟要这皇位作甚?兄长嫌累,弟难道就不嫌累么?”
这语调倒有几分像那少年顽劣。
刘宏闻言一笑,双手重重按住他的肩膀:
“就该如此,在兄面前,莫要总端着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刘方微微垂首,低叹一声:
“弟也没法子,平日里哪能像今夜这般松快。”
刘宏笑容微敛,“说说心中所挂之事……”
刘方垂眸,避开刘宏灼灼目光:
“那些蛰伏的世家大族,仍是心头大患,还有党人余孽,虽经两次清洗,却仍在暗中积蓄力量。”
刘宏挑眉一笑,回首唤道:
“阿父,且近处共议。”
张让步履轻悄,应声上前:
“昨日与陛下所议之事,正该与马大人细细说来。”
刘方心中一凛。
他重临此世时,案头那封关于“曹操”的密函,正是出自张让。
而针对“曹操”的谋划,也是以张让为主商议的。
如今看来,似乎有了新的变化。
张让抬眼时,眼角皱纹里盛满笑意:
“此番还是多亏马大人运筹……”
“曹操闹出的动静愈大,吾等便愈好借势,手中弹劾党人的证据便愈有分量。”
说到“曹操”二字,他眼角微抬,恰好与刘方目光相触。
“蹇图若死于出身宦门的曹操,虽可用却有掣肘,如今世人皆知其死于世家子弟之手,便有了更大的周旋余地。”
“原本需两三年才能布完的局,提前了一步不说,借着袁氏内部送来的把柄……”
张让声音压得极低,池中锦鲤突然摆尾,溅起水打湿鞋尖。
“可以使袁氏一时之间自顾不暇,便于吾等行事,这剪除世家羽翼之谋,或许一年之内便可成势。”
刘方袖中指尖微微发颤。
忽忆。
桓帝延熹年间,第一次党锢,李膺钩党之狱牵连天下。
灵帝建宁二年,第二次党锢,窦武陈蕃伏诛。
却不知,前世,那距今三年后的“党锢再兴”。
竟始于这洛阳北部尉棒杀蹇图之事。
也就是说,曾经的“曹操”是第三次党锢的引子?
刘宏见他神思游离,忽而唤道:
“兄与阿父计议已定,弟有何策?”
刘方整衣长揖,上前半步:
“弟以为,须得引蛇出洞。”
张让垂首侍立,闻言目含精光。
刘宏倾身向前,玉冠流苏轻晃:
“细说!”
“近几年士人领袖相继离世,郭泰、李膺皆成枯骨。”
刘方抬眼时,正对上刘宏眸中翻涌的兴味。
“士人零落虽合吾等之意,可如今群龙无首,各自依附在几大世家门下,太过分散……”
“若能寻一人物,将他们重新聚在一起……”
刘宏露出一份了然,抚着下颌说道:
“许劭?无论家世还是名望,他倒是都合适,只是太过年轻,资历尚浅,难以服众。”
“兄所言不差,然年高望重者,岂能轻易掌控?”
刘方一顿,眼角余光扫过刘宏的神色,继续说道:
“须得寻个单以身份便足以为魁首者,比如……”
恰时,张让低沉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天子胞弟。”
四字如石入池,惊起满池蛙鸣。
刘宏唇角微扬,与张让对视间,二人眼中俱是锋芒一闪。
……
刘方抬眼望时。
见刘宏似笑非笑的面容,又瞥见张让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夜露沾衣,忽觉遍体生寒。
“陛下!”
刘方猛然长揖:
“臣……”
身侧碎石滚落池中,“扑通”一声惊破夜静,万千涟漪荡开。
张让轻咳一声,接过话来:
“马大人且宽心,陛下与某计议此事,已逾半载……”
“欲根除此患,须得引而不发,待其自投罗网,唯有大人这般身份,方能成此枢纽。”
刘宏却摆了摆手:
“阿父且退半步,容吾兄弟私语。”
待张让退至三步外,他缓缓开口:
“弟可还记得,诛窦氏之后,兄欲让弟做那闲云野鹤,弟却道天下未定,焉得清闲。”
“前年,兄欲为弟正名,弟又推说‘马元义’更便于行事。”
“兄知道弟怕什么,可弟莫忘了……”
“这天下能有千万个马元义,兄却只有一个胞弟刘方。”
夜风掠过池面,吹得水榭四角悬着的琉璃叮咚作响。
刘宏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
“诏已拟好,封号随弟挑。”
他望着黄绫上的朱笔,忽然想起前世受九锡之礼那日,也是这样的明黄缎子,绣着同样的蟠龙纹。
那位天子也是这般慷慨欣然。
可是……心里盼着的唯有让他早点死。
池中锦鲤忽而摆尾,搅碎满池星辉。
刘方扑通跪地,膝头压在青砖上,凉意直窜心尖。
“谢……陛下隆恩。”
“好!明日朕便拟诏,昭告天下——”
“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来自刘方。
另一道,是张让?
……
刘方怔然抬首,见刘宏亦目露诧异之色。
张让默然退避半步,示意刘方先开口,眼角笑意琢磨难辨。
刘方暂且放置对张让此举的不解,在片刻间思索着刘宏的用意。
他这位兄长有些太急了……
若明日金殿颁诏,将他这隐于暗处的棋子骤然推至台前。
无异于将烛火置于风穴,看似荣耀加身,实则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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