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出卖(1/2)
第131章 出卖
江左,会稽山。
镜湖如海,烟波浩渺。
暮春的雾色从湖面缓缓涌来,将一座深藏于绿荫之间的府邸映得宛若人间仙境。
高墙之内,廊腰缦回,雕梁画栋,锦鲤自曲池中游过,石板路上氤氲着初雨后的清润。
府中正堂,金漆雕刻的楠木椅首座上,坐着一位两鬓微霜的中年人,眉眼端凝,衣冠雍容,正是江左薛氏的现任家主薛元陵。
长案之上,一封来自沧澜的信函静静铺展,函首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厅中众人皆神色复杂,既有惊艳,也有可惜,更有厌恶。
金石香炉中烟雾袅袅,雾气将堂中气氛映得愈发凝重。
“这封函上写得明明白白,薛向,郡试魁首。”
薛元陵的声音并不高,却有股压人心魂的沉重,像江面上缓缓压来的乌云。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呼出一口气,捻须道:“我薛家从来不缺读书种子,元山不孝,被逐出家族。
但他的孩子,到底还是我薛家的种,我的意见是,当尽快迎回薛向,好生培养。”
此人乃薛家耆老,名唤薛安北,论辈分比家中薛元陵高上一辈。
“荒唐,薛元山自绝于家族,他的血脉自然也不能算我薛家人。”
有耆老出言反对。
“薛老七,你当真以为郡试魁首是那么好得的?
薛向如果只是考上了郡生,老夫绝不会发一言。
但郡试魁首,历史上还没有考不中秀士的。
秀士再往上,便是举士,我薛家号称一门六举士,乃江左名族。
实际上呢,已经快二十年不曾出过举士了,醒醒吧,诸位。”
薛安北高声喝道,义愤填膺,众皆默然。
“三伯所言极是,元山当年也是鬼迷心窍,不管怎样,薛向流着我薛家的血脉,他若登临铜麟榜,取中秀士,我便迎他归家。”
薛元陵一锤定音。
众人退散。
月色从高窗洒下,金砖地上映出冷冽的光。
一个身形修长的青年缓步从屏风后走出,衣冠如玉,眉宇却带着锋锐的狠意。
此君正是薛元陵的长子,薛钊。
“父亲。”
薛钊垂首一揖,声音低沉,“此子若不早早除掉,恐怕日后会成为心腹之患。”
薛元陵端起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像抚过一把看不见的刀。
“郡魁之名,锋芒太露,世家子弟已将他恨入骨髓。”
薛元陵缓缓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深不可测的寒光,“当年薛元山出走,族中不少人还嫉恨于我。
如今薛向崛起,不知多少眼睛正盯着我,咱们多做多错,不做不错。
静待薛向自败便好。”
薛钊眼神仍冷,“倘若薛向撑了下来。”
“那就迎他回族,猛虎置于柙中,何患之有?”
窗外,夜风拂动帘幕。
江左薛氏的灯火一盏盏亮着,照亮了这一门古老而繁盛的世家,也照亮了深藏于其中的杀机。
…………
夜幕压城,雍安西郊宁氏庄园,重重院落像一头静伏的巨兽。
密室内灯火昏黄,檀香蜿蜒升起,墙上的铜鹤影子被火光拉得极长,仿佛俯身欲啄。
宁千军披着一袭青色长袍,额头青筋微跳,指节死死攥住椅柄。
那双本来带着几分桀骜的眸子,此刻里头满是掩不住的怒焰。
“凭什么!”
他忽然一拳砸在案几上,厚重的梨木案几被震得轻轻一颤,杯中茶水溢出,在桌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我宁千军堂堂世家子弟,却败在一个寒门子弟手里,他薛向算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生生挤出来的。
对面坐着的,是宁家的大长老。
白发垂肩,须眉皆白,眼神却深若寒潭。此刻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看着宁千军。
“千军,怒火无用。”
老者的声音宛如古钟,悠悠却沉甸甸敲在心头,“输便是输,不必为此失了心智。”
宁千军胸膛剧烈起伏,“若不是那头猴王……若不是我准备不足,岂会有他的风光!
若是我夺了猴王的晶核,我就是第一!
薛向夺了我的第一,夺了宁家的颜面!”
一想到自己距离郡考第一,只有半步之遥,宁千军便心痛得不能呼吸。
大长老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输在眼下,不代表输在未来。
接下来的魔障之地的处女地开放,才是青年一代真正的分水岭。
据我所知,这次的郡考,荫生们大获全胜。
不止是迦南郡,也不止是沧澜州,整个大夏神国,荫生们的成绩都遥遥领先。
本来,新晋郡考的前十名,都能进入处女地。
但一点验成绩,前十几乎都是荫生。
如此,风浪聚成,引起轩然大波,二次试炼,才被生生压下。
但开放试炼是迟早的事。
有争论,就会有妥协。
到时候,一定不止是郡考前十的进去。
一定会有额外的指标。
以我宁家的地位,弄到一个指标,还不是反掌之间?”
他缓缓放下茶盏,目光转而落在宁千军身上,眸光如冷电,“宁家的子弟,就是要有百折不挠的气概。
你若不服气,就用你的实力,在二次试炼里,将薛向踩下去。”
“二次试炼……”
宁千军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底那一抹戾气却越来越盛,“长老,我要进家族秘地。”
宁千军咬紧牙关,一字一顿,仿佛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我要炼化凤凰血!”
密室里一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炭火里爆裂的细响。
大长老眯起眼,目光深处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彩:“凤凰血!”
“是。”
宁千军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一丝退让,“我已经没时间了。
要想短时间内提升修为,唯有借凤凰血重塑经脉,打破我这身桎梏。”
大长老沉默良久,叹息一声,“凤凰血非比寻常,稍有不慎,便会血脉逆冲,神魂俱毁。
你可明白?”
宁千军眸光如血,“就算血脉焚尽,我也要赌一把。”
老者目中缓缓显出一丝欣慰,“好,我答应你。
等你入秘地,我自会为你夺一枚试炼牌。”
………………
一场冬雨,似串珠断线,落在楼家文塔周围,便如洗尽铅华的水墨画。
楼家文塔高耸入云,七重玲珑,塔身如玉石镂成,密密镌刻着数不尽的诗章经卷。
每一字,每一划,都承载着百年文脉与浩然气息,远远望去,仿佛整座塔浸没在无声的光海中。
塔前石阶,十余名楼家子弟静默守护。
雨雾迷蒙中,唯塔门深闭。
塔内第一层,楼长青席地而坐,青衫似新月,气息古拙。
此刻他双眼紧闭,整个人宛若雕成一尊静默的青铜像。
塔壁上的经文流转,字字化作金线,没入他的周身,与他的心神彼此勾连。
每一道字光,像是用刀一点点剥开他的识海,把他心中潜藏的杂念剖出来,毫无掩饰地摆在天地之间。
疼痛,如锥刺心。
可是楼长青的面色,始终不动。
楼塔第二层,文气如海,字光更凝。
那是以神识与文理交融的境界,非真正心志无暇者不可攀登。
在塔外观守的楼家长辈远远望着塔心,心中暗暗叹息:“长青这孩子,半月前已撑到第二层边缘,竟还不肯退。”
雨声更急,像是有人在无形的鼓上,一遍一遍敲出催人心裂的声韵。
然而楼长青没有停。
他咬着牙,身上文气化作丝丝细流,游走全身,把撕裂的神魂一遍遍修补,强行撑着自己再入第二层。
“薛向……”
在无人能闻的心底,只有这个名字,在一点一点燃烧成执念。
楼长青缓缓睁眼,眼中似有文火熊熊燃起,“二次试炼,且看我如何将你踏入尘泥。”
…………
与楼家文塔的幽静不同,沈家秘林,生机与杀机并存。
这片密林自古封存于沈家后山,林木高大到连日光都无法渗透。
暗红色的藤蔓盘根错节,像蜿蜒的毒蛇缠绕着参天古树。
空气中混着腥甜的果香,又带着古兽的腥气,让人心口发燥。
林心,有一株通天的古树。
树干粗如山岳,枝叶若燃烧的火焰。
其上悬挂着的,不是普通的果实,而是千年兽果。
一树,一果,一千年。
沈南笙赤着双足,盘坐在古树下,手脚贴地,浑身汗水像小溪一般顺着肩背滚落。
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兽果的药力,霸道如洪流,沿着经脉一寸寸冲刷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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