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两处革新(万字大章)(1/2)
第113章 两处革新(万字大章)
刚进太尉府。
蔡家老都管就从袖子里面掏出礼单,双手奉上。
高家的管家有些惶恐地接了过来,不知道该不该要。
蔡京很久都没有跟人如此客气过了。
这也看得出来,他为皇帝整饬禁军的决心。
要是搁在前几年,说蔡太师给别人送礼,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蔡京是个干实事的人,不管他做的是对是错,他的行动力毋庸置疑,绝对不会干等。
最难得是,蔡京虽然已经是士大夫的极致,但也没有这个时代士大夫的那种莫名虚骄之气。
既然用得着人,就得求人。
高俅是殿帅,独立于宰相的职权之外,所以他和蔡京尽管同朝为臣这么多年,其实没有太多的交情。
此番来,目的大家都清楚,就是为了禁军财计。
国家财政实际上已经崩了,赵佶虽然贪欢爱美、骄奢淫逸,但是他不傻。
要是没有人给他希望,也就算了,偏偏因为陈绍的出现,拦住了西夏,导致童贯动了心思,要联手蔡京助他重新上位。来为自己伐辽搞钱。
而蔡京原本也是不看好童贯伐辽的,同样是西夏的问题解决了,朝廷可以将西军彻底调出来,让他也看到了希望。
所以他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出山,要帮皇帝最后再努力一把,给大宋填一填钱袋子。
剜掉这个王朝身上,最大的一块毒瘤。
就大宋如今这个体制,虽然总是显得很冗,这里也冗,那里也冗,仿佛四下都在漏气走风。
可是这个体制却是互相限制,层层迭迭的总能将有心行事之人绑得死死的,不管这有心是好心还是坏心……你都别想干成什么事。
我们大宋士大夫,对现状很满意,谁敢改祖宗的章程,谁就得.虽然不会掉脑袋,但是被骂的滚出汴梁。
想改革是千难万难,蔡京名义上,还是王安石一系的,就是趁着官家决心要对禁军下手整治的机会,趁着自己还折腾的动!
只要改革成功了,自己也就顺理成章,再次重返大宋权利宝塔的顶尖!
高俅看着蔡京,自然明白他的雄心壮志,但是稍微代入一点蔡京的处境,他只感觉到了无尽的绝望。
禁军是个天坑,根本就填不满的。
任何的改革,在它面前都显得软绵无力。禁军将门世家盘根错节,根基深厚。自己仗着官家宠信当日能掌控住他们,将来自己老了、没了,自己高家基业也会全部被从禁军这个团体当中给排挤出来,然后次第攘夺干净。
因为那些生财的生意,全部被根深蒂固的禁军将门世家牢牢把持,自己这个殿帅只能按照常例分润而已。
说白了,你可以暂时加入,但是你不是禁军世家,就别想和他们一样,世世代代吃这个金饭碗!
想吃这碗饭,你祖上没喝到太祖爷释兵权的酒啊!
如今,砸碗的人来了。
“太尉,你我都是高龄之人,我就不和你东扯西谈,徒耗心力了。”
高俅听罢,忍不住坐直了一些,说道:“蔡相尽管说就是,高俅洗耳恭听蔡相教诲。”
“不敢不敢,检查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并非是我主动揽过来了,而是童道夫先与官家商议,官家许可之后,又找到了我。”
高俅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是童贯,蔡京毕竟年纪大了,他真主动去揽这个差事,属实有些勉强。
要知道,检查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可不是不避艰险就能完成的。
要是自己的话,不管有多大的好处,都不愿意下场
蔡京的官瘾还是比自己大,随即高俅又想到,他能力也比自己强。
即使自己愿意下场,也是万万做不成的,但是蔡京出手,朝野内外,多多少少,竟然都报了一丝期待。
“……大宋禁军自后周传承至今,已垂百余年。每年国家瞻军之资,单单是三衙,何止数千万贯?
其中牵扯太深太广,京宰执大宋十余年,如何不深知?
然则如今国家多事,财用匮乏,辽国虽羸弱,女真却又次第兴起,如今虽然结盟,将来必是劲敌。夏贼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江南民乱一场,又是一个无底洞……更兼国中多事,国家用度,有增无减。
朝廷每年费几千万资财养着数十万不能上阵之禁军,长此以往,又伊于胡底?
蔡京受圣人殊恩,与都门中事并无多少牵连,只有不避斧钺,毅然行此罪人无数之事。”
高俅深以为然,尽管蔡京说他掌管了十余年的都门禁军,是无一卒可以上阵的废物,他也没有什么受到冒犯的怒意。
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禁军就是架子,甚至有没有禁军,都很难说。
那些架子,至少还能出现,几十万的名额里,有多少是空饷,有多少是禁军世家的私奴,谁也说不清。
冗军冗了这么多年,积弊下来,也不是他高俅一人的罪过。
高太尉发自内心地说道:“蔡相乃国之柱石,若无蔡相,高俅不敢想今日之大宋,是何模样。”
蔡京摆了摆手,说道:“这些日子,我受命之后,翻阅了不少卷宗。京畿路,京西南路,驻泊禁军马步凡一千五百七十七指挥,兵册实数六十一万九千五百七,马骡三万七千八百余。
另入册驻泊禁军之匠作、之工役、之堂除小吏,名册实有三万五千二百余。
每年瞻军之资,粮米凡二百六十余万石,马料凡五十九万四千余石,草数百万束。
给钱名目凡军饷,凡犒赏,凡衣袍,凡盐菜,凡公使钱,凡坐粜钱,凡折役钱,凡河工折军钱等名目不一,总支放三千一百三十五万贯有余,另有匠作物料钱,转运钱,工役堂除小吏工事钱,仓场钱等,年支放四百九十二万贯有奇……
枢密院架阁库中,文卷浩繁,历年变动更是频繁,主事之人,也莫不能一,我也是综而核之,得出此大略之数,其间虚实到底如何,太尉想必也不清楚。”
高俅瞪大了眼睛,一下站了起来,眼神中甚至已经带着些惊恐。
这老东西七十多了?
谁家七十老头,用了个把月,就把禁军查透了。
要知道,大宋除了冗军,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冗官,这个官僚统治的细密程度不仅远迈前代,比起后世明清也是超过甚多。
但凡是官僚统治,就意味是无比琐碎细密,多得可以吓死人的文书表册。让高俅钻进去整理这些东西,还不如砍死他拉倒。
即便是指挥着手下人来查,那也是一个绝对又苦又累的差事。
蔡京定然是有什么独特的记账手段。
高俅反正是服了,惊为天人。禁军世家其实也做了谋划,将其中很多人员的支出,故意细分成林林种种几千条。给自己多少人,他也查不清,必须得是对大宋官僚系统绝对了然于心的人,才能有机会理顺其中的脉络,抽丝剥茧,一点点计算。
高俅是见过见不得光的总账本的,与蔡京说的,差别不大。
蔡京笑了笑,说道:“太尉,坐下说。”
高俅悻悻坐下,说道:“蔡相真神人也。”
“我今日来时,曾说坦诚布公,也就有话直说了。太尉你身为殿帅,并非根基深厚,只是官家宠幸。太尉之家,也非世代传承之世家,只有在禁军当中延续。
太尉秉三衙大权十余年了,因官家信重,禁军将门世家只能在太尉面前俯首。不过你觉得他们是真心的么,今后高家的后人,还会有这个待遇么?”
高俅摇了摇头,在蔡京面前,他觉得自己完全被牵着走。
自己仿佛失却了想事情的能力,只是随着蔡京的话而想。
“高太尉,你我都老了,我们争来抢去,又是为了什么,不过是给后辈子孙一点余荫。你我百年之后,高家后人被禁军驱逐打压,并非是我危言耸听。”
高俅无奈叹了口气,此事确实如此,甚至不用自己百年之后,只要无法掌权了,就能看到自己后人的下场。
如今,官家对自己的那点恩情,还剩多少不好说。
童贯拿下幽燕之后,有多少的功臣要分封,自己还有位置么?
一片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人相对而望。
高俅觉得蔡京至少来的时候那句话说的很对,他年纪大了,今晚一句废话也没说。
高俅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极缓,似乎在回顾自己生平,“蔡相,高某本是一个卑贱之人,为官家提拔于微末当中,本事嘛自然谈不上有什么,只是会蹴鞠而已。
我做这个殿帅,确实是才不对位,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虽然也有敛取了一些钱财,但是对官家始终忠心耿耿,却是天日可表。
官家要我做什么,我便尽心竭力去做,成败利钝如何不说,但却不敢有什么欺瞒之心。如今既然是官家要整饬禁军,那我高俅也.就豁出去了,我这一系的人马,在禁军中或许不足轻重,但是愿竭力配合蔡相,为官家整顿出一个中兴盛世来!”
蔡京点了点头,他能说出这番话,足见其心诚。
高俅对官家的忠心,自然是有的,毕竟他是真的被官家硬生生提拔到这个高度的。
古往今来,有多少大才贤能,奋斗一辈子也做不到这种高官。
不过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因此轻松多少,要瓦解禁军,要做的还太多太多了。
蔡京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计划。
接下来,就看官家的心,是不是真的那么坚定了。
此时,西北,和被老朽的官僚主义禁锢的汴梁一样,一场变革也在同时进行。
只不过那里,正是朝气蓬勃,万物竞发!——
宥州的官道两侧一片平坦,偶有起伏的山坡,点缀在沃野之间。
天上黑色的乌云周围笼罩着阳光,仿若镶上了一圈金边,让人不禁想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地上宁静繁茂,炊烟在附近的寨子和村镇上空寥寥升起,寨子多是蕃人部落,村子则是汉家村落。
泛黄的稻田边,几个农人正朝着官道上,瞧着一群骑兵在奔跑。远处也有割牧草的蕃人小娘,大家都和谐地生活在这片水草茂盛,又适宜耕种的沃土上。
陈绍已经下令,凡是流亡而来的百姓,不管以前是西夏的还是大宋的,统统分荒地加三年免税。
这一招,范仲淹也用过,不过他那时候很难推行,因为局势不稳定,今天分了,明日西夏人打过来把百姓全屠杀了。
如今陈绍却能轻松使用。
然后召集蕃部酋长,开启盐铁专营配额,拿出两成的利润来与诸羌杂胡分成,控制青白盐贸易。
然后从各部落的青壮牧民中三丁抽一,组成轻骑射部队;再选拔边境汉民组建重步兵团。
新建立的势力,就是这样,什么政令都能畅通无阻。
没有那么多既得利益者从中作梗。
陈绍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便觉得好像天下还很太平,什么事都还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只要晚上一闭眼,总能想起江南的惨像。
江南如此,那么未来的河北呢,开封呢,京东京西,哪里不是地狱
他已经做了很多,定难军的实力也在肉眼可见的变强,但是陈绍依然觉得不够。
正在骑行的陈绍,突然转头问道:“杨成他们怎么还没到?”
已经融入体系的王寅拍马赶了稍许,道:“回禀节帅,杨成早晨进城之后,浑身泥污,属下与他打了个照面,他问了节帅行踪。属下说完之后,他便出城去了,他们去哪了去了哪,末将不太清楚,也找不着人。”
王寅自从来到这里,就感觉到一个字:快
这里的一切都很快,节帅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在忙碌。
每个人都是匆匆忙忙,连轴转一般,自己刚开始根本不适应。
陈绍点头道:“我叫他凿通无定河,连上大宋漕运,将我们的青盐运出,他不是说这里难,就是说那里堵,我正要撤了他的官,这鸟人又紧抻起来了,也没了怨言,铺着身子就是干,如今八成是去河滩了。”
定难军如今是蒸蒸日上,充满了活力,也有无数的机会。
你只要是认真干,就有机会被提拔,这种诱惑是致命的。
一旦适应了这种节奏,王寅这种有能力,有野心的,就会甘之若饴。
陈绍骑马赶到几处军营,看着募兵十分顺利,也就放下心来。
回到城中,自己的府邸内,累了一天的他却倍感充实。
若是没有女真的威胁,真就在这里慢慢发育,其实也有一种满足感。
当一个男人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他看什么,都是格外顺眼。
就拿自己的府邸来说,陈绍都觉得异常漂亮,他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汉人,对于这种古色生香的建筑,老祖宗的审美,没有一点抵抗力。
檐牙的弧度优美、雕画漆面华丽。下凉后的空气中弥散着缕缕薄雾,天地间宁静而清凉。浅雾缭绕在若隐若现中的雕栏画栋中,一切都朦朦胧胧,恍若梦幻。
塞外江南!胜过江南!
饶是陈绍长期在心里压着对于靖康之难的忧惧,却因遍及生活中每一个细节的享受,也感觉日子没那么难受了。
回到府上,陈绍先是去环环院子里,和她闲聊了几句。
虽然夫妻俩不是很熟,但是陈绍知道,作为一方势力的舵手,他的婚姻问题绝对不是私事。
他必须和出身种家的妻子和和睦睦!
种灵溪正在房间里读书,看的津津有味,旁边摆着一个瓷碗。
“环环,看什么呢?”陈绍问道。
见陈绍进来,她笑道:“给你吃。”说罢从碗中舀起一勺奶酪递到陈绍唇边。
陈绍吃了一口,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一起看。
不知道是谁的诗词集,陈绍一首也没听过,想来不是什么大家。
想到她自己也写,陈绍上次发现,还把她惹红温了,陈绍就想笑。
陈绍只要不捅她,种灵溪是很喜欢和他腻歪的,躺在陈绍怀里看书,更舒服了。
陈绍稍微托了托小屁股,嗯,最近小丫头臀肉又多了不少,手感不错。
“对了,我继母说想我了,叫我回去呢。”
陈绍心中一动,假装开玩笑地说道:“就说了想你啊?”
“来信说想我们了,那不是客气一下,带上你么,我们一起住了好几年,名义上是母女,情同姐妹,你懂什么。”
“哦那你让她来吧,多住些日子,总待在那里多无聊。”
“好啊好啊!”种灵溪眼神一亮,那宅子自己也住了十几年,确实无聊。
来这里,自己还可以带继母去骑马!还可以让她看看自己养的小鹿,怎么想都觉得有意思极了。
陈绍想着折氏那妖娆的身姿,还有被自己捏紫了的白兔,突然就弯了弯腰。
被硌了一下的种灵溪跟个炸毛地小猫似得,一下跳了起来,红着脸也不说话,就把陈绍往外推。
“坏东西快走!”
陈绍指了指自己的脸,种灵溪红着脸亲了一口,他才笑着离开。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小妻不让碰,陈大帅完全不在意,他自有其他去处。
很快,陈绍就坐在李师师房中。
李师师好像知道他要来似得,用削葱一样美好的纤纤玉手,捧着一只白瓷青碗递上来,轻声道:“妾身见郎君这几日夜里睡得晚,怕喝了太多茶,睡不好。正巧还有一些山里的银耳,便熬了一碗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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