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花子虚日记(懦弱的他和娇艷的青梅)(1/2)
元祐五年,七月初三,蝉鸣震耳
学堂槐树下,王屠户家二郎又抢我描红本。
那廝揪著我髮带嚷道:“娘娘腔配用洒金纸?”
忽见粉团似的身影衝过来,李瓶儿攥著砚台就往他襠下砸。
“再欺负子虚哥哥,我往你家肉案泼狗血!”她叉著腰挡在我身前,鹅黄衫子汗津津贴在背上。
王二郎嚇得倒退,她转身掏出绢帕给我擦脸,杏子眼笑得弯弯:“方才我装得可凶?娘亲说恶人就要恶人磨呢。”
她踮脚把新摘的梔子別在我耳后,甜香混著墨汁味儿。
蝉声突然都听不见了,只剩她身上银铃叮叮噹噹响。
……
绍圣元年,五月初八,暴雨
下学路遇河间府马贩子调笑,说李瓶儿是“玉面小观音”。
那人长得凶悍,我攥著书箱带子发抖,她却把油纸伞塞给我,自己衝进雨里抓把黄泥。
“菩萨也敢戏弄?”她抹得满脸泥浆鬼哭狼嚎,“我乃黄河夜叉转世!”
马贩子们落荒而逃,她转身从怀里掏出块乾爽的桂糕:“快吃,捂在心口没淋著。”
雨珠子顺著她睫毛往下掉,茜色裙裾早被染成深褐。
我想把伞挪过去些,她跺脚嗔道:“子虚哥哥染了风寒,谁给我讲《酉阳杂俎》呀?”
……
绍圣五年,三月初九,晴
巷口槐落得正紧,李瓶儿攥著我衣袖往画摊子拽。
藕荷色襦裙扫过青石板,双丫髻上红头绳一跳一跳的。
“子虚哥哥快看!”她踮脚指著龙形画,杏核眼映著飴晶亮的光,“老伯说能吹出凤凰鸣呢!”
我听得身后传来嗤笑:“小娘子嗓子比凤凰还甜。”
三个泼皮晃著膀子围过来,为首的脸上横著刀疤,看起来十分嚇人。
李瓶儿往我身后缩,我瞥见她藏在身后的手在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喉头髮紧,怀里《中庸》攥得书脊都弯了。
“读书人?”刀疤脸夺过书册往泥里掷,“爷爷教你个道理——”他糙手刚碰到李瓶儿鬢边海棠,
我膝盖打著哆嗦磕在青砖上:“求好汉高抬贵手。”
……
元符一年,三月初十,微雨
市集归途遇著刘大眼那伙泼皮。
瓶儿攥著我袖角往巷里退,杏黄裙裾扫过青苔。
那起腌臢货堵著巷口怪笑:“小娘子跟著这呆雁有甚趣儿?”
我喉头似塞了团艾草,眼睁睁看他们越逼越近。
“官人们且尝尝这个。”瓶儿忽从荷包掏出包碎银子拋过去,趁他们哄抢时拽著我狂奔。
转过三条巷才停,她扶著墙喘气,鬢边绢都歪了,却还衝我笑:“早备著这些勾煞人的暗器呢。”
我低头见自己半幅青衫被她攥得发皱,混著桂香与冷汗。
……
绍圣五年,三月十五,雨
自那日后,李瓶儿总抱著针线笸箩来我院里。
雨水顺著瓦当滴成珠帘,她歪头咬断红线:“给哥哥绣的香囊,坠上玉葫芦可好?”
指尖被扎出胭脂痣也浑不在意。
前街忽然喧譁大作。
李瓶儿探身张望,鹅黄披帛滑过窗台沾了雨。
我忙掩上支摘窗:“许是醉汉闹事......”
话音未落,木门被踹得震天响。
“子虚!滚出来还赌债!”
独眼龙带著打手闯进天井,腰刀劈断晾衣竹竿。
李瓶儿嚇得打翻笸箩,彩线缠住罗袜。
我將她推进厢房,自己却被揪著髮髻按在石阶上。
腥咸血水迷了左眼。
……
三月十二,阴
巷口老槐才抽新芽,瓶儿便扯著我衣袖要去看灯市。
这丫头自小便是这般,杏眼儿一弯,樱唇儿微翘,任是铁石心肠也要化了的。
偏生我这腿肚子直打颤——上回在城隍庙被张衙內踹的那脚,青紫还未褪尽呢。
“虚哥哥怕什么?”她踮著脚往我耳畔呵气,茉莉香混著少女暖意,“西街新开了绸缎庄,说要送我一匹水红纱的......”
话未说完,街角忽转出三五个泼皮,领头的敞著怀,胸毛上还沾著酒渍。
我喉头一紧,竟將瓶儿往身后藏了半寸。
那廝却早瞧见这抹娇红,醉眼乜斜著凑过来:“小娘子这双金莲,踩得爷心尖发痒。”
瓶儿攥著我后襟的手猛地收紧,我听得见自己牙关相击声,比瓦当上的铜铃还响。
“这位好汉......”我拱著手要作揖,膝盖却先软了。
泼皮们鬨笑如夜梟,为首的那个竟伸手来勾瓶儿下巴。
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飞来块青砖,正砸在那泼皮肩头。
我回头望去,只见个穿玄色直裰的汉子抱臂而立,腰间玉带映著日头,晃得人睁不开眼。
……
三月十五,微雨
晨起便听得瓦当叮咚,瓶儿却遣小廝送来新制的枣泥糕。
油纸包上墨跡未乾,画著歪歪扭扭的並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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