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二夫人(2/2)
……
其他三位金乌卫翻查碎瓦的声响里,秦霄倚坐在断柱旁。秦诗月跪坐在他身侧,素白手指正捏著绷带绕过他渗血的肋间。
五人之中除了赵铁生受了点微不足道的轻伤,就其他多处掛彩。
但论战绩也是他最高啊,人头基本是他一个人拿的。
我是13.0mvp,你们是躺贏狗!
秦诗月:???
好奇怪的眼神……
“十三道伤口。”少女冰凉的指尖抚过秦霄散开的衣襟,哀柔目光停在胸肌上那道暗红痂痕,“你流了好多血。”
秦霄满不在乎地说道:“男人流点血算什么?嗯,女人也不算什么。”
“可是,你没有让我流哪怕一滴血……”
青年忽然屈指擦去妹妹鼻尖的血珠,粗糲指腹蹭得少女皮肤发红,“因为你是我妹妹啊,哪有哥哥会让妹妹流血的。”
雪缎袖口下的手腕微不可察地颤抖,少女突然將脸埋进他染血的胸膛,鸦青髮丝隨著抽气声轻晃,蹭得秦霄锁骨发痒。
感受著少女柔软的娇躯隔著衣料传来细微震颤,秦霄掌心轻轻抚上妹妹单薄的背脊。
原本冷若冰霜的小姑娘,此刻在他怀里抖得像只淋雨的雀儿,秦霄心头泛起微妙的满足感。
他没看见少女攥紧他衣襟的指节发白。
因为是妹妹所以才倾力保护,如果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妹妹呢?
那些被侯府嬤嬤踩碎的药碗,母亲惩戒时浸透襦裙的血跡,此刻都凝成喉间酸涩。
秦诗月一直是个很缺爱的人,素魄从对秦霄的爱中分出一点点给她,都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內成为她唯一一束光。
监正是第二个会真心关心她的人,但陆怀秋桃李遍布天下,他眼中是芸芸眾生,分给她的关心仅仅是博爱中的一点。
直到秦霄捨身挡刀,她才体会到这般炽烈的爱。先前秦霄的两次施恩,都没有在少女心中留下如此深的痕跡,因为那只是高高在上的施捨。侯府二公子的垂怜像檐角的冰棱,美则美矣,触手即寒,她会报恩,但也仅此而已。
唯有此刻环抱的体温真实滚烫,她现在切实感受到了被人精心呵护的滋味,秦霄哪怕遍体鳞伤,都不愿意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偏偏这最炽烈的爱是来自一场误会,是靠妹妹这个虚假身份占据的爱。
不会长久的……
十岁前野狗般蜷缩在柴房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太多人见过她泥泞的模样,包括那位对她不屑一顾的青龙使。假凤凰的尾羽迟早要被揪住,届时,失去了妹妹的身份,她还能留住这份爱吗?
想起先前感受到的羞人物事,秦诗月眼前忽然浮现出母亲尖酸又病態的面孔。
秦诗月猛然抬头,冰凉指尖无意识摩挲著青年跳动的颈脉,母亲癲狂的絮语在耳畔炸开:“记住,你这张脸才是攀住侯府的藤蔓。”
儘管对那个神神癲癲的女人深恶痛绝,但秦诗月还是有一点佩服她的。哪怕沉醉於秦家的荣华富贵,却没有被其迷了眼,始终坚信秦诗月那虚假的二小姐身份是空中楼阁,迟早靠不住。
在女儿美貌初现崢嶸之时,女人提出了她丧心病狂的想法:与其当个身为玩物的二小姐,不如成为二夫人。
秦家的一切都围著秦霄转,只要得到了秦霄的宠爱,就能真正享有这条大船的一部分。而她女儿尚在金釵之年,还未长开的容貌就已经不输宫中嬪妃,没有男人会拒绝这样的女人。
这个念头烫得少女指尖蜷缩,如今秦家荣光不再,那个女人想必早已放弃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少女將脸重新埋进兄长怀中——至少此刻,藤蔓还能借著“妹妹”的名分,汲取最后的热量。
……
檐角冰棱尚未化尽时,青袍身影已踏著碎瓦归来。龙羽长枪一抖,半截雪白狐尾应声落入掌心,枪尖血珠在青砖上砸出细碎红梅。
“让狐妖跑了,还差十招才能將其毙命。”他扯下腰间布囊收纳狐尾,绢帛擦过枪锋发出清鸣:“我高估了她。”
秦霄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对,“不该是低估吗?”
青龙使摇了摇头,“出枪时,我做好了她实力在我之上的心理准备。”
“誒?”兄妹二人齐齐震惊。
“直到那声轻笑前……”龙羽忽然抬眸望向县衙飞檐,“我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这句话让少女指尖的药粉洒落在地。她原以为狐妖只是瞒过了自己这等修为浅薄之人,却不想连青龙使都遭了蒙蔽。
秦霄猛地攥紧剑柄,先前那个荒诞的猜想竟被印证,狐妖是给了龙羽很大压力才让他主动出手。
“而且……”龙羽突然屈指叩响枪桿,“她躲开第一枪时的步法,分明是早已看穿了我的藏身方位。”
常年执枪的虎口微微绷紧,他自问潜行术不输影卫统领,没想到撞上了更精於此道之人。
“可青龙大人您不还是打得狐妖抱头鼠窜吗?”柳七走进庭院恭维道。
“是啊,那狐妖也就银样鑞枪头,在龙哥面前不堪一击。”秦霄跟著吹捧,虽然他的眼界看出狐妖確实有东西,但帅不过三秒也是真的,完全被龙羽单方面吊打。
“本事还是有的,手段也確实诡譎,只是一身本领全在保命上了。”龙羽望著枪尖出神,他本该在这间庭院里就將女人藕臂留下,但杀招临到关头竟似刺入泥沼,枪势凭空少了八成有余。
他莫名看向秦霄,这类保命神通竟然能在一天內得见两次。
“修为大概刚到神照境后期,差不多潜龙榜前十的……”龙羽说出他对狐妖实力的判定,但话语突然停滯。
秦霄问道:“龙哥,怎么了?”
龙羽拇指摩挲著腰间布囊,方才还鼓胀的皮囊此刻竟如泄气般乾瘪。
秦霄顺著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龙羽展开拭枪的绢布——原本沾染的妖血与狐毛,已如冰晶被日光蒸腾般消失无踪。
微风拂过庭院,唯独庭前碎瓦,与青砖上几道冰霜拖痕,证明方才並非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