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颗种子(1/2)
乌托国,托奎纳斯市,中心交通站。人山人海的候车大厅中,乔临正在其中艰难的移动著;他用那双乾涩而通红的双目,四处扫视著人群歇息的地方,不时还挠一挠七横八斜的头髮,再舔一下乾涸到皸裂的嘴唇。
他想要找一个能够歇息的空位休息一会,可候车大厅中但凡可以有所倚靠的地方,已经全都挤满了人跟行李,甚至连几个服务中心的吧檯旁都坐满了休息的旅客。
在人群中穿行了二十多分钟,他也没有找到能停下脚步的地方;不要说设置好的座椅板凳,哪怕是坛旁一片可以避开人流而席地而坐的空地,都挤满了人。整个候车大厅中可供休息的区域,都已经被占满了。
明明不是旅行旺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乔临很是奇怪。不过很快,他就从过往行人的討论中得到了答案:曾经的知名歌星——斯琴丽娜,宣布了她的復出消息,明天就要在隔壁的奥利斯本市召开第一场復出演唱会。这些人,应该都是去参加演唱会的。
有这么多,不用上班挣工资,还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吗?乔临的嘴角泛起一阵苦笑,似是在嘲讽自己的庸庸碌碌。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车总算准点来了。跟著拥挤的人群走过一个个车厢,又走过一个个房间,乔临也是终於找到了那个在未来十几个小时里,会归属於他他的床铺:14號,一个狭窄的硬臥中铺。
虽然床铺窄的连翻个身的空隙都没有,但他已经很满足了,因为此时的他,已经三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明明已经困的脑壳发昏了,可躺下之后,很奇怪的,竟又没有了那种马上就要困的倒下去的睏倦感了。於是乔临就那样平躺著,双目黯淡无光的看著上铺的铺板,回想起了上车之前的三天里的经歷。
第一天,他忽然接到家乡人辗转打来的电话,听著电话那边的人自报家门说是家乡人,让他很是意外。他这些年都很少回到家乡,和家乡人的交集少之又少,怎么会有人有他的电话。
没等他疑惑一会,对方又告诉他,说家乡的父母因为意外受了重伤,让他赶快回来。至於怎么发生意外的,则是说的含糊不清,像在故意逃避一样。
掛掉电话,对於这个自称是老乡的人,虽然口音確实是家乡的口音,但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乡村人,平时连村镇的范围都不会出,会遇到什么意外让两个人平时受重伤;所以对於这个自称的老乡,乔临有些不太相信
不过奔著保险起见的心理,他还是给家里拨通了电话,当他给父母各自打了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之后,他开始慌了,急忙就去找主管请假。
但是主管刚接下了一位侯爵的急单:为了给儿子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要定製大量具有特別功能的显示设备来布置庄园和农场。
为了这位侯爵的订单,主管根本不同意他请假,还威胁说想休息可以,现在离职,立马走人就行了,乔临不干有的是人干。
心急如焚的乔临,一气之下就直接提出了离职。
这时主管却又换了说法,说他不能今天走,走了会影响给侯爵的订单;一旦这个订单出了问题,公司绝对会被侯爵索赔到倒闭,到时公司的员工全都要失业,问他是想害了全公司的人吗。
想走,可以,只要他留下连续加班一天一夜赶完这个订单的首批交付,就给他审批离职。
面对著主管的故意刁难,乔临愤怒万分,但一想起家中因为购买一户建欠下的巨额贷款;以及现在父母受伤,需要的医药费,他只得压下怒火。不然,这个月的工资,怕是拿不到了。
第两天,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连续加班,大脑中的倦意已经让乔临双眼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害怕主管再次变卦,他没敢休息,强忍著倦意去找主管审批离职手续。
到了主管办公室,主管却不在,助理说让他坐下等一下,过一会主管就会回来。
可此时的乔临已几乎被倦意占领了每一个细胞,连站著都想睡过去,更別说坐著了,怕是刚坐下就一头睡倒了过去。上班时间在公司睡觉,是要扣工资的,他不敢坐,就在办公室和工作区踱步。
等到了將近中午,主管才终於回来,他赶忙迎上去,没等他开口,主管就告诉他系统故障,让他再上一个夜班之后再来找他批准离职。
看著接二连三故意刁难自己的主管,他的怒气几乎到达了顶峰,刚要发作,那边房东忽然打来电话,让他赶快收拾东西搬走,新的房客就要入住了。
电话接完更激起他一腔的怒气,虽说自己確实是提前退租了,但不提扣掉的押金,单他付的租金还有半个月到期,现在就要搬走是什么道理。
他也顾不得跟主管理论,急急的赶回去求房东再宽限一天。儘管满腔怒火,他还是按下性子跟房东低声下气的请求了半天,房东才终於同意再宽限一天。
低声下气的请求房东的时候,他真的想给房东脸上来上一拳,但也只是想想,他甚至连怒骂几声都不敢。不说房东背后那层层叠叠的议会关係以及爵士们的参股,但他们房东之间形成的房东圈,惹了一个以后就別想再在这个城市有立足之地了。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结束完跟房东的协商,他拖著一天一夜没合眼的身体强撑著去吃了半碗炒饭。吃完炒饭,又到了该去夜班的时间,此时的他已经两个白天一个黑夜没有合眼了,整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告诉他不要去这个夜班,他也不想去,但他不能不去。如果这个夜班不去,主管就有理由罚款甚至扣押工资了,在经济不景气的现在,议会採取了保企业的方阵,所以即使主管真的不给他工资,他也没有办法。
家里欠下的债务还需要他来偿还,他不能失去这些工资,想到这里,他咬咬牙,回去上了又一个夜班。
第三天,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他,终於如愿以偿的拿到了离职单,並且在下午办完了所有离职手续。
此时的乔临,已困得浑身发冷,连走路都已经摇摇晃晃了,看到墙角就想窝进去睡一会。但是他不能睡,他还要赶快回去收拾东西搬走,明天再不搬,房东就该把他东西扔出去了。
在看房的那天,他可是亲眼见过另外一个房客的家当被像扔垃圾一样扔出去。当时他还在心中称讚房东对待赖著不走的老赖房客果断。
此时,他只觉得心酸。
神志都有些不清的收拾完东西,已经是第三天的午夜,收拾好並不意味著可以休息了,他还要把打包好的这些行李扛下楼。
此时他忽然开始不困了,甚至还有些亢奋,他想起了一个词语,迴光返照。他想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很奇怪,想到这里,他竟然隱隱的有种解脱的快感,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他忽然又想起,以前的他,还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想不开呢,现在他懂了,那可能是,想开了。
小心翼翼儘量不发出大声响的把一包包行李扛下楼,放到找清扫所里大爷借来的收垃圾用三轮板车上面,已经是拂晓。
接下来他要把这些行李送到货运站的门口,等他们上班之后帮忙寄回老家,再去赶火车。
刚过拂晓,路上就陆陆续续有了人影,多是要转很远的通勤去市中心上班的打工人们。货运站对面的早餐店已经亮起了隱约的灯光,店主正在给下一波起床的打工人们准备早餐。
乔临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只能强撑著,等货运站的员工上班,好和他们交接自己的行李。前一天中午,他用加倍的价格换来了站长答应他会有员工早点来接收行李的承诺。
现在的他,根本不敢闭眼,他很清楚货运站员工的秉性,如果自己在这里睡过去,即使这里是货运站门口,但来上班的人也不会好心叫醒自己。货运站是议会的垄断產业,並不自负盈亏,他们才巴不得没人去办业务呢。
他只能不停的告诉著自己:只要等员工来了之后就可以去赶火车了,赶上了火车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靠这个维持著仅存的意识。
强撑著等待员工的一分一秒都仿佛是在刀山火海中穿梭,他眼眸的开合思绪已经变得如水渠间的闸门起落般费力。
他眼前开始逐渐模糊,恍惚间,他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挥舞著巨木在劈开天地。
看著那巨人,乔临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嚮往之心,要是他也有那样的力量和魄力就好了,就能去推倒那些高高在上的一边喝著自己的血一边还欺侮著自己的那些人们,就能斩断这束缚自己层层尘锁,去自由的看一看自己所诞生的这个世界了。
他在读书的时候,一直有一个梦想,想去看看书中说的流淌著火焰的大河,看看由冰霜组成的大地,看看天空在地面的拓影。后来,这个梦想,慢慢变成了一个梦。因为,睁开眼就是上班,下班又该闭上眼的他,连想都没时间去想了。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他一下子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自嘲的笑了下自己的幻想,又给自己大腿来了一拳强撑起精神来让自己不睡过去。
看著將明未明的天色里,行色匆匆一脸倦容的人们,很难分清哪些是去上班,哪些才刚刚下班。
看著路上三三两两和自己一样这个本该休息的时间却不得休息的人们,一种比身体上的疲惫更痛苦的疲惫从乔临心底深处涌出。他一下子有些想哭,人活著是为了什么呢,只是活著吗?辛辛苦苦的活著就是为了能够去夜以继日的劳作?去接收一个又一个的灾祸吗?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认为麻木比无能为力的清醒是更好的选择。
货运站的员工终於来了,交接完行李,乔临便马不停蹄的赶往车站,所幸没有误了时间,不然这么便宜的票,想再有余票就是几天之后了。
…………
伴隨著的“吱”的一声,以及一个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震动,火车开始缓缓开动。
轮轨声和著列车上人们各种方言的说话声,电话声,孩子的吵闹声,一片嘈杂,却让身心俱疲的乔临感到了一种奇妙的安心。
已经许久不曾闭目的他,终於在这嘈杂而狭窄的空间里,得以平静的沉沉睡去;然后,是梦,难以描述的梦。
“虚无,望不到边际也分不清楚方向的一片虚无。人在这里就好像一个点,一个没有任何纵横坐標的点,说可以忽略不计都显得夸大了的点。
死寂,没有一丝声音单位存在的死寂;冰冷,能量的运动似乎在这里完全停止了一般的冰凉。
一处处遍布於这处空间的裂缝在悄无声息的不断癒合又破碎著;几块瀰漫著微光,形状各异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的碎片,围绕著一片空无一物的区域固执的缓缓转动漂浮著。
看著那片空无一物的区域,沉浸其中的乔临心头猛的涌上一股无比浓烈的悲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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