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医院(2/2)
陈轩宇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出半道弧光,外卖订单的支付界面在雨雾朦朧的车窗上投出蓝莹莹的倒影。“三鲜馅饺子配皮蛋粥,预计...”他对著反光的数字眯起眼,“还有四分钟。你就在岗亭雨檐下等著,別让配送员淌水进医院。”
“你关心小哥倒不关心关心我?”江凡扯开黏在后颈的衬衫领口,安全带金属扣撞在真皮座椅上发出闷响。
手机锁屏声清脆地截断话音。陈轩宇偏头打量他浸在阴影里的侧脸,嗤笑出声:“知道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层挖出来的猛獁象吗?就你这样的,埋北极冰川里三千年,等融化了都能原地復活。”
“你他…”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江凡的脏话,“乘客您好,您已抵达目的地。
江凡猛地推开车门,七月暴雨劈头浇在发烫的耳廓上。浸透雨水的衬衫下摆扫过积水的反光路面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慢悠悠的补充:“订单留的你手机號——记得接电话。”
车门摔上的闷响混著轮胎碾过水洼的哗啦声,吞没了陈轩宇未尽的尾音。江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见岗亭暖黄的灯光在积水里碎成跳动的金箔。
拿到了自己的晚饭,江凡走进了住院部。消毒水的气味与嘈杂声浪扑面而来。住院部三楼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轮椅軲轆碾过地砖的声响混著此起彼伏的呼叫铃。
他打开病房门,老人仍保持著那个姿势深陷在白色被褥里,床头监护仪的绿光在暮色中规律跃动。从归墟回来后,姥爷就一直陷入昏迷中。
他问过那像鬼魅一样的女孩,女孩回答普通人无准备被强行拉进归墟都会很难受,何况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那次的经歷对他的大脑伤害非常大。
江凡又问女孩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吗,那是他第一次见女孩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她伸出手想摸江凡脑袋,但那次江凡躲开了。
他坐在病床旁,眼前的姥爷面容依旧慈祥,但脸上却少了那份久风歷雨的睿智和温暖,多了几分虚弱和疲惫。江凡记得小时候,姥爷总是笑著给自己讲故事,那些故事里充满了温情和希望,可如今,他自己的故事似乎走到了尽头,仿佛他生命的一切美好都在被那个该死归墟夺走。
“不该是这样的。”江凡低声喃喃,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凡盯著窗外,思绪飘远。姥爷昏迷这几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来陪伴,眼睁睁看著一位曾经强壮、坚定的老人逐渐消瘦,甚至连最基本的起床都成了奢望。他握住姥爷的手,心里明白这不是一场能战胜的病,这是一个上下左右都无限高的墙。
窗外骤雨渐成帘幕,碎玉乱珠敲打窗欞的声响里,江凡喉结滚动著,眼眶蒙上雾气。他指节泛白地攥住老人枯藤般的手,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將胸腔里翻涌的酸楚尽数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