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痛点(二合一)(2/2)
张让在他脸上看了几眼,决定换一种问法:
“如何破局?”
高渊故意晾了他一会,直盯得张让面带不愉,才站起身来,向外走了两步,抬起头来,看向门外。
小院距离北宫很近,趁著夜色,隱约能够看到城墙的轮廓。高渊突然轻嘆一声,语意颇有感嘆:
“古人云,一如宫门深似海,想这道这深宫高墙,也不知隔断了多少骨肉亲情。”
“这...”
张让眼神一凛,此话明显话中有话。
宫墙隔断了谁?骨肉亲情又是谁?
跟这种老乌龟王八蛋,就不能把话说明,这叫互留退路。
主意给你出了,但是我没给你出主意。我只是隨口发一句感慨,你到底从里边琢磨出来点啥,跟我没关係。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话不能说绝,话若说绝,日后高渊与张让也不好相容。
就像是在车轴里涂满了油,轮子转的快慢,都不容易听见刺耳的吱呀声。
毕竟你他娘的第一次跟我见面就直接告诉我,何进跟何太后这份骨肉亲情早断了,赶紧下手宰了何进。
那日后我见了你,就算我是张让,那也得害怕啊。
这便是分寸感。
张让这种老狐狸自然听出来话中暗意,但是立马又有一个问题涌现心头,脸色登时一黑,言语也有些冰冷:
“莫非高小郎,不知道『鷸蚌相爭』的道理?”
高渊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呵呵一笑,双手笼进袍袖,故作一脸惊讶:
“倒是怪了,这鷸鸟天生双翅,莫非吃掉那蚌之后,便不会飞了?”
“飞?往哪飞?”
张让神情一顿,眼神微眯,似有所思。
“自是往东飞?鷸鸟居於水,直飞到这大河之上,渔翁还如何能追得上?”
“嘶~”
这里的暗示相当明显了,雒阳往东,依次是平津渡、孟津渡、虎牢(汜水渡),再往东便是滎阳渡、卷县渡、白马渡、仓亭津。
到时候只要能够到达其中一座渡口,便可以直接登船,顺著大河直流而下。
而此时大河的出海口,可就是青州。
巧了,东莱就在青州。
张让沉思一会,摸过那张帛书,沉声发问道:
“依先生之见,这鷸鸟欲摆脱渔翁,当以何处渡水?”
雒阳城內的渔翁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高渊一脸理所应当,“关隘险阻,逡巡难进,需到滎阳之后,方可渡水也。”
“不行,太远了,太远了!”
张让脸色大变,倏然起身,来回踱步。
自先帝大行之后,没了这颗参天大树为他阻挡士族大夫的集体攻伐,他便身陷必死之局,如何能够不得知?
连日来精神疲惫,脑力空乏,还不是因为寻求破局之法。
今日好不容易窥得一丝生机,但是又卡在这紧要之处,致使他数日以来压抑的情绪都有些失控,面目开始变得狰狞。
以至於话语都有些歇斯底里:
“孟津,鷸鸟只能飞到孟津!”
高渊就等他著急呢,对他的急迫全然视若无见,反而施施然回到座位。双手拢进怀里,连双眼都闭上了,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欲渡无舟楫,那便无计可施了。”
所谓权衡,无非就是得失而已。
张让败则失命,他败不起。
所幸张让久居深宫,见惯了权力倾轧,血雨腥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也不落座,直直走到高渊面前,身子前倾,低下头来,双眼死死盯著对方那稚嫩的脸庞:
“舟楫如何能到?”
“无他,师出有名尔。”
什么师出有名,无非就是应詔勤王,才算师出有名。
张让很清楚,就眼下这个时局来看,若是换做其他的宗室,诸如刘虞、刘焉、刘岱这些人,对於他们这些宦官的態度,与朝堂中的那些士大夫没什么区別,都是欲除之而后快。
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些人从出身就是士家大族,自幼便与士林为伍,本来就不缺底蕴。之后又经各种升迁,累积名望,自詡高洁之士,决然不可能与他们这群窃幸乘宠的“阉毒”同流合污。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天子未及壮年,乃是太后临朝称制。即便是金鈚御詔,天使亲至,这群先朝老臣也可以完全不当回事,甚至可以反过来给你扣个“矫詔”的帽子。
没办法,你身为阉宦、外戚,这就是原罪。
但是刘备不同,与其他宗室相比,他只有一个汉室宗亲的名头,上无累世之名,下不受士族认承。
所获一切殊荣,皆来自天恩垂赐,届时只要天子有詔书送至,刘备就得乖乖接著。
有名望和没有名望,行为逻辑是完全不同的。
刘备没有名望,这是刘备的痛点。
张让没办法以天子的名义指挥那些先朝老臣,这就是张让的痛点。
抓得住对方痛点,就能製造需求,为己所用。
这个道理,在座的二人都懂。
尤其是眼下的雒阳,对於阉党、外戚来说都是一个近乎死局的態势。
其核心重点,便是“主少国疑”。
想要改变这个局面,就只能耐心等待刘辩成长起来,真正亲政的那一天。
若是没有袁绍的拱火,或者何进与张让再聪明一点,看清眼下的处境,明白“合则两利,斗则俱殞”的道理,未必会落得个同归於尽,政归董卓的下场。
张让长出一口气,直起身来,情绪逐渐稳定,所性不再隱约其辞:
“先生但有需要,不妨直说,但凡让能办得到的,自然无有不应。”
聪明人就是好,不需要多费口舌,一点就通。
高渊睁开双眼,倏然而笑:
“此事易尔,覲见天子,確定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