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四色马之印(八)(2/2)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记得要带他回家。
刀尖划过船仓的大门,叶延念出开门咒文:“坚固之物终有破绽。”
隨著他话音落下,眼前的大门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动。
叶延的衣角无风自动。
缠绕的白色绒丝突然活了过来,如蛛网般蔓延,刺入他手背的经脉,转瞬间化作猩红的根须,在皮肤下鼓动生长。
他看见了门后的场景。
红芒充斥的昏暗教堂中,鲜血铺就的长毯一直延伸到门前,正前方矗立著尊诡异的圣母像,她怀中的圣婴正留著血泪。
而在他身后,于勒的瞳孔却映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门內的黑暗与门外的光明在此处交融,在朦朧的过渡地带中,一道人影如同被无形之手拉扯的麵团,四肢诡异地延展变形,最后化为一道光被黑暗所吞噬。
这是于勒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视角看人通过“门”,而他能感受到开壳之刃的愉悦。
亲近中带著一股雀跃。
这是于勒之前在使用开壳之刃时,从未得到过的反馈。
他將其用作逃避,侄子却用作开拓。
或许自己是开壳之刃的主人,但最適合这把刀的人无疑是他的侄子。
“混蛋东西...…”
于勒嘶哑地咒骂著,不是在骂叶延,而是在骂当年那个选择逃亡的自己。
“那...那是...…”
老杰克目瞪口呆,自詡见多识广的他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该死的!”
于勒向老杰克大声叫嚷著。
他抓起酒瓶砸在舱壁上,玻璃碴混著劣质威士忌溅在两人脸上。
“我侄子要当愚蠢的救世主去啦,但他叔叔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听著老杰克!”于勒一把揪住老杰克的领子:“要是我侄子最后没有回家,我一定要先和你这个老东西拼命,再找伦敦佬拼命,最后让那些该死的邪教徒都下地狱!”
……
福尔摩斯呼吸急促,手臂已经快酸涩地抬不动剑。
他的判断出错了。
这不是还未成型的异种,而是一个已经成长完毕但不愿出生的成体异种。
这彻底违背了收容所的档案记录。
按照常理,异种一旦发育成熟就会迫不及待地出生,贪婪地搜寻猎物。
一个违背所有已知规律的存在。
但反常背后必有缘由。
福尔摩斯眼中带著精芒,剑锋在颤抖中重新再一次砍掉肉团新生的手脚。
只要斩杀这个异常个体,他就能通过解剖获得它的尸体,探索到这个异种身上违背生物本能的秘密。
所以,我必须找到它的核心。
颅中之光再次通明。
头脑是我的一切,身体只是个附件。
福尔摩斯在心中默念著这句信条,强行压制住体內翻涌的食慾和饥渴。
他的目光如解剖刀般一寸寸扫过眼前蠕动扭曲的肉团,在那些令人作呕的褶皱间搜寻著其中隱藏的致命破绽。
在这里!
银光直刺肉团的某个深处。
然而,剑身传来的触感却让福尔摩斯瞳孔骤缩。
“甲壳?”他眉头紧锁,剑刃与不明物质摩擦出刺耳声响:“而且竟能抵挡添加了'锋利'灵性物质的附魔剑?”
福尔摩斯想抽剑而退。
但怪物身上的肉团却在这一刻暴乱,疯狂地长出手脚,连著侦探和他手中杖剑,一起拖拽著向自己靠近。
示敌以弱?
原来这怪物还具备一定的智慧吗?
都快要被肉团所吞噬,但福尔摩斯依然冷静地分析著怪物身上暴露的每一个细节。他的大脑此刻如同精密运转的冰冷机器,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无动於衷。
除了一件事。
只希望异种能不吃掉自己的大脑。
他想著。
“嗤啦——”
血肉撕裂的声响格外刺耳。
刚落地的叶延猛地挥出一刀,他將眼前诡异的肉山想像成一条待宰的鱼,如残忍的血手屠夫对著它开膛破肚。
叶延的手在颤抖。
但他挥刀的速度却在不断变快。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萌发出一种诡异的食慾,这种情况让他不自觉想起上次杀行尸受到的寒意影响。
如果不抓紧解决掉这个怪物,他很可能会失去理智。
开壳之刃很兴奋。
叶延感觉到开壳之刃正在引导他的动作,刀尖如同活物般在血肉中划开。
锋刃没入肉块的瞬间,黏腻的触感顺著刀身传来。那团臃肿的肉山突然剧烈抽搐,表面鼓起无数不规则的凸起。
突然,刀刃碰触到某个坚硬的物体。
肉山內部传来一声尖锐的嘶鸣,一大股血水从那臃肿身躯中喷涌而出。
“噗通、噗通——”
一颗跳动的心臟从肉团的裂口中弹射而出,直扑福尔摩斯面门。
可福尔摩斯没有避开。
因为他身上的护符已经彻底裂开。
来不及了。
叶延动用罗盘標记开壳之刃上残留的血肉,直接锁定隱藏在心臟中某个存在。
飞刀在眼前一闪而过。
精准命中。
开壳之刃將那颗心臟死死钉在地面。
黏稠的血浆如同融化的蜜奶油,从刀口中缓慢流出,带著某种禁忌的诱惑,不断刺激著叶延的嗅觉和视觉。
糟糕。
叶延想要克制住內心吞食的欲望,但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那个地方走去。
一只半人半虫的异种挣扎著爬起。
镰刀状的甲壳在灯光下泛著金属光泽,它像离水的鱼一样向著肉团拼命爬去,最终在距离血水数寸之处僵直不动。
原来如此。
这个异种没有在空气中呼吸的能力。
因为异种的死亡,福尔摩斯短暂地恢復了理智,然后思考戛然而止。
他看见一个衣衫襤褸的青年正缓缓跪下,面容扭曲地將异种的尸体往嘴里塞。
儘管对方的体格和外貌都发生了不少变化,但福尔摩斯还是通过对方身上一些的细节,认出来了那个青年人的身份。
尤安·达尔芒斯。
他抬起手,把青年人一拳打晕。
在叶延瘫倒的瞬间,侦探用最后一丝清明切断了大脑对身体的控制。
就像关闭一具失控的机器。
於是,等到华生咬著十字架衝进来后,他却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
映入眼帘的诡异画面让他表情古怪。
一个有点眼熟的陌生青年正倒在地上,嘴里还含著半截狰狞的虫肢,昏迷中仍无意识地咀嚼著甲壳碎片。
而福尔摩斯则以怪异的姿態跪在青年人身边,仰头呆滯地望著天空。
他的肌肉不时痉挛抽搐,就像一具被切断提线的木偶,每当他试图支起关节站起,都会因肢体失调而重重栽回原地。
自己似乎错过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华生一边想,一边快步跑到两人身边,把两人一左一右地抗在肩膀上。
不管了。
先把人救出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