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放榜(1/2)
新帝登基,朝堂可以说是翻天覆地,朝廷如今急需新鲜血液注入,今年的会试录取人数也比往年更多。
眾考官在贡院忙碌了半个多月,终於將排名擬定。
被糊住的名字、籍贯等信息一一揭开,宋亭舟来回走在屋內巡视,在掌卷官按序抄录排名的时候,用自己的硃笔圈了其中几个名字,冷淡开口道:“黜。”
都察院王瓚与翰林院李连嵩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王瓚谨慎开口,“宋大人,这是何意?”
宋亭舟已经在贡院待了两个月,吃睡条件不说多糟糕,但绝对称不上多好。他下巴上冒出一层黑色的胡茬,消瘦了一圈的脸部线条比之前更显冷冽,垂眸看人的时候眉峰孤冷,气质沉敛,使人不敢长久对视,“圣意如此,还望两位大人能谨守秘要。”
冉大人也从主位上走下来,他年纪大了,这次会试陛下派他担任主考官,更多是借用他的名头当作震慑,老头时不时查抽几篇策论,考场內的眾多事物皆以宋亭舟为主。
但如今宋亭舟要从中榜的人当中剔除人下去,称得上是一件捅破天的大事,王、李两人不敢大意,纷纷观望冉大人的脸色。
冉大人看了两眼宋亭舟圈起来的名字,並没有什么惊异之色,反而点头附和道:“两位大人莫慌,就按照宋大人说的办,圣上对此事自有定夺,等殿试的时候你们便能知晓了。”
王瓚心思转动得快,他到底是“自己人”,看著那几个名字的姓氏,心中瞬间有了猜想,果断道:“那就任凭宋大人做主吧。”
他都开了口,剩下的李连嵩纵然一头雾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
三月初六,礼部官员將填好的正副榜单盖上礼部官印,將密封好的榜单移交给提调官,让其与监临官共同看管。
卯时一刻,提调官、监临官携密封榜单至贡院外张贴,杏榜被张贴在贡院外墙的瞬间,便涌入大量人群。
每三年一次的会试都会见证一场属於天下书生的盛会,成则一步登天,败则需再埋头苦读三年。
罗家四位嫡系一个也没露面,只派两个小廝过来看榜,小廝满心忐忑地挤到前面看榜,半晌后又灰头土脸地退了出去。罗湛远远瞧见他们这副样子,猜到罗家无人中榜,嘆了口气倒也没说什么,反倒是罗应承有些心如死灰,一蹶不振的样子。
那天从贡院出来之后,他自觉顏面扫地,窝在客栈里半月都没有出门,之前相谈甚欢的举子竟一个也没有前来探望的。
先前他越是高傲,如今就越承受不住这样的落差,对於本就重视的会试,更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真若是高中了,起码不会太过难看,若是不中……
罗应承看中会试春榜,强忍內心的煎熬踏出房间,甫一出门,便觉得有人在窥探耻笑於他,但凡有人多看他两眼,心里就如同爬满了蚂蚁一样酸涩难忍。
当下真从小廝口中得知自己落榜的消息,更是不堪承受,扶住车厢眼前一阵发黑,喉头一甜,竟是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应承!”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快去医馆请郎中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春榜前又何止罗应承一人痛苦绝望?
高中者被亲友簇拥著欢呼雀跃,名落孙山者则失魂落魄地挤在角落,一遍又一遍地望著榜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双目几乎要泣血。
此刻贡院深处,眾考官牵头整理所有朱墨卷、草榜底稿、阅卷批註,分类装箱加封,封条上標註好宣正元年会试相关信息。礼部暂且没有尚书只有个新上任的侍郎在顶事儿,冉大人便亲自將其送往礼部档案房封存起来。
除此之外,顺天府还要为眾考官设“宴劳宴”总结考务,宋亭舟这个顺天府尹再赠礼致谢。
自己给自己致谢赠礼,也是罕见了。
此举不在应酬,主要是完成考务收尾的礼节性环节,大家走个过场也就罢了。
隨后四位主考官再携考务总结文书入宫去面见皇上,匯报本次会试阅卷、定榜的详细流程。
四人入宫后,除了李连嵩这个参加过歷届春闈的万能翰林外,剩下三人中冉大人是陛下亲舅舅,宋亭舟和王瓚则是陛下心腹。
李连嵩眼见冉大人年迈,率先回家休养,但宋、王两人脚步不动后,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连忙先向皇上请旨告罪,说惦念家中尚在襁褓的孙子,想回去看看,得到上首帝王应允之后,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宋亭舟比他还想回家,不等皇上发问,主动上前回稟道:“陛下,吴家此次並未派族人赴京会试,甚至连偏远旁系也无。”
皇上端坐在龙椅上,哪怕殿內只有几个弓腰不敢直视天顏的內侍和两位近臣,他腰背也无半分鬆懈,挺而不僵,自有一股天潢贵胄的气度。
“吴巍死前想必也有一番安排,否则吴家家主就算不派族人,也会派几个外姓之人入京查探。”
帝王指尖轻叩著龙椅扶手上的雕刻,声音平稳,无半点波澜,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压:“也罢,当日朕既承诺给吴家一线生机,等年底朝覲时,让他那个回乡给他丁忧侄儿,外派出去吧。”
听皇上所说的意思,那位曾经执掌权柄半生的礼部尚书,死前竟是心甘情愿做了新帝的垫脚石,所为的,只是给族人留一个喘息之隙。
王瓚心中一凛,不自觉瞥了身旁的宋亭舟一眼,对方持重老成,神色內敛,正静立御前恭听皇上圣諭。
“……颁行均田令,没人比你更合適。只要南地顺利推行,北地便同样能顺势而为。”
但是万事开头难,岭南这一潭死水宋亭舟当年能搅得动,换作是世家任立的整个南地,那就不是死水,而是浑水了。
皇上目光落在宋亭舟身上,带著野心勃勃的期许,“朕知道这差事棘手,南地世家盘根错节,他们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已经吞到肚子里的利益。你此去,需步步为营,既要让政令落地,又不能激起太大民怨,更要防备那些老狐狸暗中使绊子。若遇阻力,可直接密折上奏,朕给你做后盾。”
皇上不是叫宋亭舟做一柄有来无回的利箭,而是要將对方打磨成一把既能开疆拓土、又能收放自如的刀斧,在南地的浑水中劈砍出一条明路来,这不仅是对宋亭舟能力的极致信任,更是一场关乎新朝根基稳固的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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