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村夜暗针风瑟瑟 忘川寒水藏危机（1/2）

夜，深沉如墨。剑门村，静謐得如同被遗忘的角落。

老头，那个被平风遥唤作“老头”的乾瘦老人，此刻正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桌前，借著窗外渗入的稀薄月光，专注地打磨著手中的钢针。每一根钢针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中都仿佛有了生命，闪烁著幽冷的光泽。打磨完毕，他便將钢针置於跳动的烛火上燎烤片刻，隨即淬入一碗盛著奇异液体的粗瓷碗中，“滋啦”一声轻响，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升腾而起，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异香。

平风遥倚在门框上，看著老头熟练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戏謔的笑意：“老头，今日不去给村东头的王寡妇瞧病，又在这里鼓捣你的『忘川水』了？莫非是想毒翻几只山鼠下酒不成？”

老头闻言，头也不抬，只是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算是回应。他与平风遥之间的相处，早已习惯了这种亦庄亦谐的调侃。半晌，他才沙哑著嗓子道：“王寡妇？你小子又在揭我的短。倒是你，上次偷拿我的『忘川水』去打兔子，结果如何？那兔肉可曾入口？”

平风遥想起上次的糗事，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訕笑道：“那水也忒毒了些，兔子没打著，倒把我自己的嘴麻了半月，连饭也吃不香。”

老头嘿嘿一笑，脸颊上那两道纵横交错的刀疤，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狰狞可怖，却也透著一股饱经风霜的沉凝。他不再言语，继续专注於手中的活计。

“叩叩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內的寧静。平风遥心中瞭然，定是村中又有人来看病了。这深山之中，缺医少药，老头便是这方圆数十里唯一的郎中，一手针灸之术颇有独到之处，寻常病痛，往往手到病除。

老头不慌不忙地將淬好的钢针一一收入腰间那条磨得发亮的牛皮腰带的暗囊之中，这才缓步起身，前去开门。

门外站著的是村东李老太，一脸焦急之色，怀中抱著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那孩子面色青紫，呼吸急促，显然是中了剧毒。

老头只消一眼，便已瞭然於胸。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那孩子红肿不堪的伤口处轻轻一按，沉声道：“五毒蜈蚣，毒性倒也猛烈。无妨，老夫自有法子。”他语气平淡，却带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半边莲。”老头並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

平风遥早已习惯了这般情景，转身，如一缕青烟般没入屋外的沉沉夜色之中。

山林深处，雾靄沉沉，他手腕一翻，一根淬了毒的钢针已然脱手飞出，快逾闪电！平风遥看也未看那死蛇一眼，径直走到一株开著紫色小的草药前，小心翼翼地將其连根拔起，收入怀中。

药到，病除。老头淡淡道：“照旧，五个铜板。”但却只收到四个，“那就欠著一个。”

月明星稀。

平风遥忍不住问道：“老头，你每次都让人家欠著那么一两个铜板，却又从不去催討。他们大多家境贫寒，本就给不起，你又何必如此？倒显得你有些……有些小气了。”

老头悠悠说道：“一个铜板，自然算不得什么。但这份人情，却不能不要。小子，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家要好。”他这话语中，似乎蕴含著某种深意。

平风遥推了推老头的肩膀，带著几分少年人的狡黠：“王寡妇欠了你多少个铜板！”

清羽见那平风遥已经发呆，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力道却让平风遥微微一震。她嗔道：“喂！你发什么呆呢？接著说呀！那些黑衣人来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平风遥被清羽这一推，才从沉浸的回忆中惊醒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讲述那晚惊心动魄的遭遇。

“我与老头刚刚睡下，月光透过窗欞，將屋里照得一片清冷。”平风遥的目光投向茅屋顶上那个破洞，恰好有一缕月光从那里洒落下来，映在他苍白而憔悴的脸上，与那晚的情景何其相似。“我睡得迷迷糊糊，只听得窗外山风呼啸，松涛阵阵，偶尔还夹杂著几声远处传来的犬吠。朦朧中，我似乎看到有几道诡异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落在了窗欞之上。”

“影子？”清羽秀眉微蹙，追问道，“莫非……莫非就是那些追杀你的黑衣人？”

平风遥点了点头，声音愈发低沉：“我心中一惊，忙伸手去摇老头。谁知他早已醒来，只是对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隨即身形一矮，便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床下，隱匿在黑暗之中。”

“那窗户的糊纸上，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小洞，一截细细的竹管从洞中悄悄伸了进来。”平风遥说到此处，眼神死死地盯著对面那堵土墙，仿佛那墙壁之上，也正有一根致命的竹管在缓缓探入。“然后……然后便是一缕极淡的青烟，从竹管中吹了进来，那烟气轻若无物，却带著一股奇异的甜香，像一条无形的毒蛇，在屋中悄然蔓延……”

清羽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失声道：“迷魂烟！莫非是传说中唐门秘制的『七步倒』不成？”

白芷亦是眉头紧锁，沉吟道：“唐门『七步倒』乃是不传之秘，歹毒异常，中者立时昏迷不醒，任人宰割。那些自称明察司的黑衣人，怎会拥有此等江湖奇毒？”他心中疑竇丛生，此事处处透著诡异。

平风遥却似未曾听见他们的议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敘述之中，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那些黑衣人的动作很轻，轻得就像猫儿的脚步，踏在地上不发出一丝声响。但他们的眼神……他们的眼神却很冷，冷得就像出鞘的刀锋，闪烁著噬人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