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七剑淬心穿生死 一炉丹火照玄机(2/2)
他知这是幻术,蜀山之术,比唐门机关更擅惑心。第四剑至第六剑,剑意愈厉,剑气纵横,他身中数创,鲜血染池,步履却未停。每一剑,皆伴幻象,或恩人含笑,或父亲嘆息,他咬牙抵御,心志如铁。
第七剑劈落,天色骤暗,日月无光。池边石壁上,《坐忘经》之字似活,跃下缠住剑刃,墨跡与血水交融,化作讖语:“俗子叩山门,死尽方得生。”平风遥心念一动,忽悟真諦,闭目弃守,任剑气透体。
剎那间,剑气如潮退去,池水平静。他睁眼,身虽伤痕累累,却无性命之忧。他缓步走出,血染衣衫,目光却亮如星辰。
清虚真人立於池边,点头道:“七死三生,你已过关。从今往后,你为蜀山记名弟子,法號'嶷峰',如九嶷之峰,险而弥坚。”
平风遥拱手,声音沙哑却坚定:“多谢仙长。”
剑池试炼,如一场生死梦魘。他倚石而坐,喘息未定,脑海却迴荡著幻象中恩人与父亲的面容。那人、那笑声,皆是过往伤痛,却也铸就今日之坚。他低头看手中木牌,穗上霜跡已化,心中却燃起希望——寒髓冰心散,近在咫尺。
云海经窟,藏於峨眉绝壁之上,崖高千仞,雾锁云封。平风遥忆起幼时剑门绝技,脚踏“北斗璇璣步”,凌空而行,身如燕轻,稳落窟前。清虚真人暗观,頷首低语:“这年轻人,好身手。”
石门开启,药香混著霉味扑鼻而来。窟內书架林立,书卷虽多,却多有残损,纸页泛黄,透著岁月沉寂。平风遥缓步而入,忽闻一冷声道:“天璣部的书,三分真,七分毒。”
他按住腰间飞刀,转身望去,只见白芷自书架后走出,手持《天枢药典》,掸去灰尘,神情淡漠如常。他眉眼清冷,气度沉稳,恰如前章所述,冷静中透著神秘。
“白芷师兄?”平风遥微惊。
白芷抬眼,目光扫过他,略带诧异:“怎是你?到此地,你身上药味更浓了。”
平风遥不解:“药味?可是寒髓冰心散?”
白芷轻轻掩鼻,低声道:“此乃蜀山重地,外人不可擅闯,速离。”
平风遥取出天璣部腰牌,拱手道:“师兄,晚辈已通过试炼,乃蜀山记名弟子,法號嶷峰。”
白芷接牌细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冷声道:“嶷峰?天璣部之令,见不得太微宫经卷。莫碰那处书架。”他指了指远处,上书“太微药典”。
平风遥点头,急切问道:“师兄可否指点,寒髓冰心散来歷如何?方子何处寻?”
白芷不答,转身欲走,三步后回头,声音低沉:“《丹鼎录》,十七排右三匣。开卷自知。”言罢,身影隱入暗处。
平风遥依言寻至,打开匣子,一股呛人土味袭来,隨风散去,继而是剑门关雨后泥土之香,熟悉而独特。他翻开《丹鼎录》,残页上写道:
寒髓冰心散
冰魄玄英三钱,取雪山冰窟千年凝华,玉刀截取为佳,置青瓷钵中,松脂火烤七日,打磨成粉。
寒玉髓一两六钱,掘自崑崙阴脉,色如月华者为上,裹蜀锦埋入雪地三日,去其火毒。
冷泉水七滴,入夜子时,采梅蕊未落之霜,盛於冰玉盏,需处子以银针挑取,触阳即化。
赤磷煅骨灰五分,赤磷矿煅烧后余烬,需未沾地气者,以松针燻烤十二时辰,烟色转靛青方成。
天罡炼,將冰魄玄英粉铺於玄铁丹炉底层,布成北斗阵。寒玉髓悬於炉顶,以地脉阴气垂注,滴髓如漏刻。
地煞火,取终南山雷击木三寸,劈作三十六根细柴。按九宫格排列,先燃乾位,次引坤火,忌用赤磷。
水火既济,待炉壁现龟裂纹时,速投青女泪。霜气蒸腾之际,撒入赤磷灰,炉內当现碧色烟霞。
九转凝丹,闭炉守静七七四十九日,开炉时若见丹色如琉璃、触手生寒,方为成散。
平风遥心沉如石,原以为简易研磨即可,却不料如此繁琐。他忆起唐统所言“蒸馏化粉”,翻页,见丹诀:
冰魄化粉忌见阳,寒髓滴露须守阴。
赤灰本是煅骨物,九转还须赤子心。
“九转”下註:“九转寒焰丹经”,正是清虚真人赠救人者之书。
暗处传来白芷之声:“天璣部小道士不知何处抄来方子,胡乱改之。”
平风遥抬头,见白芷持药书走出,忙问:“师兄意指此药不该用丹炉?”
白芷冷笑:“寒髓冰心散,本是一味药,非丹。”
平风遥疑惑:“《丹鼎录》所炼,难道不是药吗?”
白芷摇头:“天璣部只知炼丹,君臣佐使一窍不通,丹焉能为药?”
“请师兄赐教。”平风遥恭声道。
白芷走近,俯身轻嗅,眼中微讶:“你身上之散,才是真寒髓冰心散,非炉中所炼。”
平风遥自嗅,未觉异样。白芷续道:“天璣部炼丹士,少往来为妙。”
“为何?”平风遥追问。
白芷放下书卷,目光幽深:“江湖中有蜀山,蜀山中亦有江湖。久之自知。”言毕,转身没入暗影。
平风遥怔立原地,心中不安渐生。蜀山之秘,远超想像,而他,已踏入这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