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锋芒(2/2)
崇禎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太子竟然直接认下。李国楨则眼底闪过一丝阴狠,隨即隱去,他悲愤道:
“陛下,太子殿下遣周显强闯京营,且不由分说將臣拿下,污衊臣谋逆。臣冤枉啊!”
崇禎目光锐利,盯著朱慈烺道:
“朕让你总理防疫,谁准你擅权专断?更没让你隨意缉拿勛贵,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法度!”
朱慈烺闻言不慌不忙道:
“父皇容稟,臣奉旨总理防疫,而京营截流顺天府、宛平大兴三仓石灰,臣恐误防疫大计,故遣周显前往查验。”
他顿了一顿,目光微冷,扫向李国楨:
“至於襄城伯,抗旨不尊,纵兵阻拦,纵有兵部勘合,又与谋逆何异?”
李国楨脸色骤变,急声辩道:
“陛下,臣只是依兵部章程办事,若太子殿下无兵部文书或上諭便可调拨军需,此例一开,国法何存?”
朱慈烺躬身道:
“父皇,事分轻重缓急,闯贼尚在西安,而百姓便在眼前。臣曾读《荀子》有云: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
“且今疫气方炽,事机紧迫。兵部与京营恰在此时徵调石灰,而京中私商亦都闭市,未免太巧。”
崇禎闻言不语,而是凝视著朱慈烺,自从出宫后,他发觉自己的长子越发的锋芒,不似在宫內那般恭顺。这让他既欣慰,又有些忌惮。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
“这也不是你纵兵闯营,殴伤襄城伯之由。即便事態紧急,你也该稟明朕,而非擅自调兵。”
朱慈烺面对崇禎的质问,神色依旧沉稳,但语气却愈发坚定,他微微躬身道:
“父皇,臣所掌石灰不足一日之用,若层层请示,恐误大事。臣可等的,百姓等不得!”
他再次顿了顿,而后语气坚决道:
“至於殴伤襄城伯一事,父皇明鑑,范公曾言: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此言一出,崇禎神色微变,显然被这句话触动。他盯著朱慈烺,眼中既有审视,又有一丝复杂。
李国楨见状,急忙道:
“陛下,太子此言,分明是藐视朝廷法度,若人人以形势所迫为由,擅自行事,国將不国!”
闻言崇禎目光锐利,在朱慈烺与李国楨之间来回游移,似在权衡。
朱慈烺不等崇禎开口,再度说道:
“石灰一事,臣恐有人在幕后结党营私。还请父皇明察。”
他目光如刀,直刺李国楨:
“襄城伯,你口口声声朝廷法度,可却弃百姓於不顾,京营阻拦,究竟是为国法,还是私利?”
李国楨脸色骤变,额头上沁出冷汗,急忙叩首道:
“陛下明鑑,臣绝无二心。”
崇禎沉默片刻,又深深的看了朱慈烺一眼,终於长嘆一声:
“罢了...石灰一事,依你所请,但纵兵闯营之过,不可不罚。至於襄城伯,就禁足...”
还未等崇禎说完,一个锦衣卫急急忙忙闯入殿內,单膝跪地道:
“陛下,西华门外聚集数千百姓,称今晨收到告示,石灰不足,请求朝廷调拨石灰。”
崇禎闻言先是一惊,隨后想起太子此前的弹劾,目光再次在朱慈烺与李国楨之间来回扫视,片刻,他语气平淡道:
“来人!將襄城伯李国楨下狱待审。”
李国楨闻言脸色惨白,颓然跌坐在地。
崇禎没再管他,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慈烺一眼。他指尖轻叩御案,忽然道:
“这些百姓来的...倒是及时。”
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朱慈烺却被崇禎这眼神和言语激的心下巨震,冷汗微冒:
“难道父皇洞悉了我以百姓布局?”
崇禎凝视著朱慈烺,目光如深潭般难以捉摸,既含讚许又含警告。良久终是道:
“太子,周奎酿成民乱是你安抚的,此次也由你来抚民。”
说罢忽然微微倾身:
“烺哥儿,朕很欣慰...你办事愈发周道了。”
朱慈烺躬身领命,声音有些乾涩道:
“臣,遵旨。定不负父皇所託!”
崇禎挥了挥手,疲惫道:
“你带周显退下吧。”
朱慈烺行礼告退,转身时,瞥了一眼李国楨,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暗道:
“既然父皇不点破,那么李国楨,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不!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