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铁腕定漕(1/2)
崇禎十七年四月初,淮安漕运总督府衙。
春雨淅沥,打湿了总督府的牌匾,朱慈烺坐在总督衙门內主位。背后是巨大的江北舆图,李明睿、唐朝臣与周显堂侍立在朱慈烺身侧。唐朝臣由於在皇宫突围时受伤,虽经名医吴有性精心调治已无大碍,但面色仍显苍白。骆养性则领著数十个锦衣卫將总督府护卫起来。
如今堂下分坐著淮安各级官员与一些淮安士绅,为首的是淮扬巡抚兼漕运总督,路振飞,其次是提督漕运镇守,抚寧侯朱国弼、淮安知府卫胤辉与卫指挥使李鏜和守备与各级县官与一些士绅代表。
衙內气氛有些凝重,初接到太子詔令赶到总督府时,他们本想给朱慈烺行大礼的,却都被朱慈烺抬手制止。
朱慈烺目光锐利的扫过全场,堂下官员在朱慈烺的眼神下全都屏息凝神,暗自揣测这位暂住江北的太子心思。
他开口道:
“诸公皆知,京师沦陷,天子南狩,国难当头。淮安,乃江北门户,漕运咽喉,国之命脉所系。今日召诸位前来,非为清谈,只为图存。”
他略作停顿,继续道:
“本宫奉旨留守,统筹江北。在此地,本宫言即是军令、政令。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绝无姑息。望诸公摒弃私心杂念,戮力同心,共赴国难。”
“本宫不喜虚言,不惧实情。有何难处,有何建言,今日但讲无妨。但出了此处,日后还阳奉阴违,或貽误军机...”
说到此处朱慈烺停顿片刻,看著堂下官员们,冷冷道:
“勿谓言之不预!”
此言一出让整个大堂霎时寂静下来,只剩下堂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堂下数十名官员,无论是久经官场的老吏,还是手握兵权的將领,此刻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们从太子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中,读懂了生杀予夺四个字。
短暂的沉默后,朱慈烺的声音再次响起:
“民以食为天,军以粮为本。粮秣之事,生死攸关。卫知府,江北州县,仓廩几何?流民几何?春荒在即,能支撑几日?”
被点名的卫胤辉心中一颤,但作为地方主官,也只能硬著头皮起身:
“启稟殿下,淮安府库存粮不足万石,各州县仓廩十室九空。流民自北边溃兵裹挟南下者,加之本地受灾逃荒者,恐已逾五万之眾!每日粥厂耗费巨大,府库存粮若无补充,恐...恐难支撑半月。”
他说的也是实情,语气带著忧虑。
“流民安置,却是当务之急。”
朱慈烺微微頜首。
“著淮安府即刻开仓,同时,以工代賑,组织精壮流民修缮城防、疏浚河道。所需粮米,先从府库拨付,不足部分,由路抚台从漕粮中协调。”
他又看向路振飞开口道:
“路抚台,你是淮扬巡抚又兼漕运总督,节制地方。如今国事维艰,一切需以军务为先。”
朱慈烺的声音清晰而沉稳。
“本宫命你,刻起封锁江北所有漕仓!清点存粮,精確到斗、升!造具清册,一式两份,一份交本宫案头,一份你亲自保管!”
朱慈烺的语气斩钉截铁:
“自即日起,凡敢染指一粒漕粮者,无论官绅,是何背景,立斩不赦!由你麾下漕督標营亲自看守,凡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路振飞听得心惊肉跳,却也热血上涌。他深吸一口气,躬身道:
“臣,领命!定不负殿下所託。”
这一道命令,瞬间掐死了所有覬覦漕粮者的念想,也牢牢將这条命脉攥在了朱慈烺自己手中。
“李指挥使!”
朱慈烺的目光转向卫所指挥使李鏜。
李鏜心中一凛,急忙起身:
“臣在!”
“江北卫所,国之屏藩。兵员几何?器械如何?士气怎样?”
朱慈烺的问题直指要害。
李鏜额角见汗,硬著头皮回稟:
“殿下...卫所兵册...兵册上应有兵员五千...然...然实有堪战者...不足三千...甲冑兵器,年久失修,堪用者不足半数...士气...士气因粮餉拖欠,颇为...颇为低迷...”
他越说声音越小,深知吃空餉、武备废弛是死罪。
“不足三千?堪用器械不足半数?”
朱慈烺的声音冷若冰霜。
“李指挥使,你好大的胆子!空耗朝廷粮餉,武备鬆弛至此,若流寇或建虏骤至,你拿什么守土?拿项上人头吗?!”
李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
“臣知罪!臣知罪!求殿下开恩!”
“知罪?”
朱慈烺冷哼一声,他很想杀了此人,但考虑到初至淮安立足未稳,不能树敌过多,只能道:
“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十日!本宫只给你十日!第一,汰弱留强,彻底清查空额!將实有兵员姓名、籍贯、年貌,可用器械种类、数量,造具详实清册,报於本宫!少一人一器,唯你是问!第二,整顿军纪!本宫会从东宫营中抽调精干教头,协助你操练士卒!军械不足者,著令工坊日夜赶製!所需铁料、木炭等物,由官府统一徵购调配,任何人不得阻挠盘剥。”
“臣…臣领命!谢殿下恩典!”
李鏜如蒙大赦,声音带著劫后余生的颤抖,汗水已浸透后背。
朱慈烺环视全场军官和官员,声音陡然拔高:
“传本宫諭令,告诉所有將士!朝廷虽难,但本宫在此!粮餉,本宫会设法筹措!军功赏赐,本宫绝不吝嗇!封妻荫子,指日可待!”
他停顿片刻,杀意凛然。
“但!若再有吃空餉、喝兵血、畏敌怯战、临阵脱逃者!无论將官士卒,定斩不饶!家產充公,妻女没官!本宫说到做到!”
朱慈烺的目光隨即转向士绅代表,语气稍缓却暗含锋芒:
“然,百姓嗷嗷待哺,將士需粮餉杀敌。本宫深知,在座诸位乡贤,世代簪缨,家有余粮者,想必不少。值此国难,能守土安民,输粮助餉者,乃社稷功臣,朝廷不会忘记,本宫,也不会忘记。”
堂下士绅们面面相覷,眼中闪过隱晦的不满。他们世代盘踞淮安,歷代漕督都要礼让三分,如今这太子初来乍到,竟如此直言摊派!只是碍於太子威势,无人敢出声反对。
朱慈烺面色不变,似乎早已料到此节。他的目光越过眾官,落在了抚寧侯朱国弼的身上。他知道,要想让这些地方豪绅心甘情愿地掏钱助餉,必须先让官员们带头。
朱国弼乃世袭勛贵,又久任提督漕运此等肥缺,在场眾人,无人比他更富有。
“抚寧侯。”
朱国弼见太子点名,懒洋洋地出列,拱手道:
“殿下有何吩咐?”
朱慈烺看著他,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路抚台说府库没钱,本宫不信。这淮安城,別的不多,就是漕船多,商人多,油水多。抚寧侯世受国恩,又在此地任职多年,想必家资颇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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