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爱极生忧,忧极失静,夫人仿徨,欲(2/2)
翌日。
雄鸡打鸣,斜阳入房。
李仙、温彩裳养足精力,甚觉充沛。李仙面色如初,帮她辫弄长发,这些行舟时日,温彩裳教李仙如何为她辫发。
两人辫发之际,总又弄得散乱。
此刻辫得是“盘云鬓”。端庄华贵,银簪珠缀装饰,俏颜生姿,柳眉朱唇,确实美极。
温彩裳对镜映照,笑道:“郎君,辫发的能耐,你不比秋月差啦。”李仙说道:“我手法粗浅,却是夫人你貌若天仙,怎样胡弄都好看。”
温彩裳笑道:“贫嘴。”李仙说道:“咱们今日便可到庄里啦。”
温彩裳颔首道:“是啊。一晃竟过好久,当初出庄赶赴赏龙宴,我胸有成竹,未能料到此行横生这般多波折。万幸有你相伴,我才能屡过险境。”
李仙说道:“咱们吃些早膳,便回庄子罢。”
温彩裳柔声道:“郎君…你安排便是。我全听你的,你若想去别处再往两日,我也陪你。”
李仙笑道:“咱两玩好久了。”挽扶温彩裳下楼。镇街热闹,马车、牛车匆匆而行。
黄山镇有道闻名早膳,名为“油泼辣粉子”。将粗粮研磨成粉,洒上辣粉,再泼上一层热油。沾些素菜吃。
李仙、温彩裳寻一小铺,点了两份泼辣粉子,再要一份热豆腐。那寻常小铺皆是寻常百姓,李仙、温彩裳气度非凡,顿叫众人投目望来,咋舌连连。
温彩裳素知李仙性情随和,虽甚嫌此地环境,但李仙相伴,却也乐极。她挽起袖子,品味民间吃食,滋味一般、味道甚重,但甚顶腹饿。
吃得腻了,便吃一口清热豆腐。解去油腻。黄山镇下百姓,早习以为常。
有些老吃客,更可变着样吃。讨来些大葱、大蒜…多付些铜币,多洒些肉碎肉片。
饥肠辘辘,一口吃下。其中畅爽,着实难言。李仙吃得甚爽,这黄山镇他来过,曾来贩卖兽毛。
寻常猎户猎得山野兽物。便会在猎物身上,东抓一把、西抓一把将绒毛存储。积攒得多了,便会拿去偷偷售卖。
李仙曾来贩售皮毛。赚得些钱财,兴致匆匆,便吃一回油泼辣粉。那滋味记到现在。
李仙结了饭钱。这时时日已早,暖阳高悬。温彩裳说道:“李郎,这还有些钱,你拿去用罢。”
从袖中取出一锦囊,内装十数两黄金。李仙说道:“咱们久出庄子。沿途好狼狈,不如购置一辆马车,余下路程搭乘马车而归。”
“莫要被庄中人,瞧出了端倪。折了夫人颜面,咱们沿路遁逃,好不狼狈。”
温彩裳喜道:“郎君,你很好,想得很周到。”
李仙寻一马庄。购得一辆宽式马车,温彩裳轻晃车身,见马车材质虽平平,但榫卯衔接处牢固,甚是耐震。不禁欣喜。
李仙结付车钱,将温彩裳扶入车厢,温彩裳掀开车帘,说道:“店家,你这有车夫么?”
李仙说道:“何用车夫。我便是夫人的车夫。”温彩裳嗔剐一眼,心想你若驾驭马车,谁又陪我?独自在车厢待着,岂不无趣?
店家召集车夫。温彩裳扫目挑选,瞧中一年迈车夫,说道:“就你啦,李郎,给店家一两黄金,权当租借车夫钱。”
筹办好车马。
年迈车夫熟练驱马,平整行自街道。不多时出了黄山镇,驰行山野道间。
温彩裳掀起车帘,柔声问道:“老伯,多大年岁了。”那车夫说道:“六十有七…主人家,你且放心,我曾是富贵人家养马的马夫。后来赎了身,帮人拉车养马,这驱马之术当属一流。保管安安稳稳,平平整整送去处。”
温彩裳笑道:“多谢啦。这是酬劳,你且收下罢。”随手掷出一囊袋。
车夫解开囊袋,见内装十数两黄金。换而算之,便是百多两银子。寻常百姓毕生难攒。
车夫惊道:“主人家…你…你…莫不是…”惊动难言。
温彩裳淡笑道:“这钱自不好拿。我需废你双耳,让你耳聋。你可愿意?”车夫犹豫片刻,拿起黄金摩挲,想到自己一把年岁,能得此横财,着实难得。耳聋耳鸣不算什么,说道:“那…那也成。”
温彩裳翻袖出剑。软剑如灵蛇,剑身飘转,点刺耳洞。车夫只觉“嗡”一声,双耳麻木,流出两行血迹。后知后觉逐渐感到疼痛,再难听外音。
轻轻一叹,将黄金系好。死死握在手中,嘀咕:“嘿嘿,这锦囊也值钱嘞!”贴着皮肤,藏在胸口。
李仙欲言又止。温彩裳合上车帘,依坐李仙怀中,娇喜道:“李郎…这般便无人打搅啦。他听不到。”
李仙笑道:“夫人,你好大胆。”温彩裳嗔道:“你小子,当我不了解你么?你这坏性子,胆子更大。”
马车奔行山野。
车夫手持缰绳,目视前方,耳不闻音。但觉这段山路甚是颠簸,好在他驱马有道。
数个时辰。
随进了官道,沿途车马渐多,路势渐缓。
李仙掀开车帘,见已到紫琼县。沿途见熟悉路况,百感交集。
温彩裳依偎他侧肩,面有余红,瞥了眼窗外景色,毫无兴趣。
再行三刻时。一合庄轮廓已能见得,离去数月,庄中如旧。温彩裳早有迁庄筹备,地皮、商铺均已出售。
李仙说道:“老伯,便在此处停下,你且自己走回去罢。”他暗运内炁,嗡嗡震鸣,隐约能叫老伯明悟意思。
车夫老伯连连点头,跳下马车奔逃。生恐李仙要回黄金。李仙心想:“我待会设法潜逃,难免会牵连无辜。先将他赶走才好。”
李仙手持缰绳,驶向一合庄侧门。此处直通内院,故而甚少杂役、护院。
李仙说道:“呀!夫人…我本备了一好大惊喜,却忘在黄山镇了!”
温彩裳浅笑道:“你这郎君,无妨,无妨。你有此心便好。”李仙说道:“不成…我这番心意,不可这般作废。”
温彩裳无奈道:“你想怎的?原路返回么?”李仙说道:“既已到庄,夫人沿途劳顿,我好心疼。我粗蛮不知节度,又弄疼夫人。不如夫人先入庄休息?”
温彩裳听闻“粗蛮”二字,俏容生红,心想你这小子还提这事情,故意叫我好生羞燥。你岂是粗蛮,还是满腹坏水。
她听李仙言语体贴,怎忍拒绝。加之回归庄子,心神放松,不舍说道:“好罢,你需快快回来。”
李仙说道:“好的!”从怀中取出一天地匣,说道:“夫人,这东西是你的,如今回到庄子。便请你收好罢。”
温彩裳温情无限,怎会想得其它。只道李仙敬她爱她,原物归还。
温彩裳收入袖中,心想:“我的便是你的,你我之间,又何须分什么你我?我与外人利益算计,难道与你也算计么。”说道:“你这小鬼头,说起此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你啊…当时对我好凶,气得我好苦。”
李仙说道:“待我归来,任凭夫人责骂。”温彩裳柔声道:“我早不怪你啦,李郎…我真舍不得与你分别,我随你一起去吧,我第一时间瞧瞧你弄何鬼怪。”
李仙说道:“夫人,你若跟去,惊喜便变成惊吓了。我也…好不愿和夫人分别,奈何、奈何…世事如此。”
心中幽叹。
温彩裳依存片刻,目送李仙搭乘马车远去,久久而望。心隐约空落落的,这才片刻,便已好生难耐。不住迈前几步。
忽听一声响起:“夫人!”
丁虎听闻动静,巡察而至,说道:“夫人,那辆马车,莫非是擅闯的?我这便派人追去。”
温彩裳淡淡道:“不必。别去打搅,否则我重罚。”望向马车,又尽显柔情。
初尝那滋味。
祥叔快步行来,说道:“夫人!您总算回来啦!”
温彩裳转身入庄,轻轻拂袖。丁虎等护院皆退离,祥叔跟随身后,弯腰屈身,甚是恭敬。
温彩裳莲步轻迈,翩若游龙,行进一片圃。她随手摘起,鼻尖轻嗅。香味幽长,她平素也好养,但兴趣偏转,再见开鲜艳,争芳夺艳…却无了那雅兴。
满心想着李仙惊喜。同时忧虑“重瞳”剐眼,她自信任那情郎,唯怕剐眼后伤他身体。她好痛惜好矛盾。
祥叔说道:“夫人,这次赏龙宴,听闻早已结束。怎…怎迟迟不见你归来?”
温彩裳说道:“这次赏龙宴,平添许多波折。但事情已过,再说无用。你只需知晓,我平安归庄,且大有收获。”
她打开宝匣。
祖蚕爬在手指。温彩裳想到什么,嘴角轻笑,骂道:“大胆。”轻轻逗玩祖蚕,喃喃说道:“这段时日,确是苦了你啦。别怪我不帮你。”
祥叔甚感意外,隐觉温彩裳变了许多,眉宇舒张、唇红颊粉…但实难说到具体。
温彩裳说道:“迁庄之事,筹办如何?”
祥叔说道:“十分顺利。夫人,咱们迁庄至何处?但因突然迁庄,颇多产业,一时难料理清楚。难免有些产业,便宜卖了。”
“无妨。”温彩裳说道:“我守庄在此,只为赏龙宴。如今赏龙宴已过,自然改换别处。且我之行踪已经暴露。再定居此处,我虽不惧外敌找寻,但不时骚扰,也败我兴致。”
祥叔不敢多问,甚是恭敬。温彩裳内视己身,食炁蛊爬附炁湖。她需立即料理,说道:“祥叔,你立即帮我筹办‘阳火石’‘月陨银’…”一连说出十八道奇矿。
再细说十九种珍奇草药。价值连城,药性交杂。温彩裳精通药理,配伍之道甚奇。
庄中藏宝无数。祥叔不敢怠慢,一一拿取。温彩裳将祥叔屏退,将奇矿摆列成阵。
再将诸药配伍烹熬,制成沐身药浴。她脱了衣裳,忽神情一荡。
心想:“我蚕衣错玉功已好久未修行。如今我与李郎这般关系,倘若动弹不得,岂不…岂不更任他胡来?我…”
俏脸微红,羞赧之余,说不出期待。男女欢乐之事,欲与其一一探寻美妙所在。
她自“阴阳洗礼”中,明悟“食炁蛊”因何厉害。武人体似天地,内炁由来神秘,诸般学说皆有。
那日阴阳洗礼。食炁蛊饮气食炁甚缓,致使温彩裳炁湖中残留一缕内炁。洗礼过后,食炁蛊恢复平常,又将那缕内炁食饮殆尽。
温彩裳已知“食炁蛊”与阴阳五行相关。“食炁蛊”改称为“化炁蛊”。温彩裳内炁澎湃,历经数次蜕变。
凭一蛊虫,长久吞饮,早该将其撑破。食炁蛊蛊身虽小,却有五足双头。
双头为阴阳,五足为五行。附着炁湖,暗循阴阳五行之理,将内炁消融化解。旁人中蛊,不知蛊虫真正机理,只道此蛊食人内炁。
故而称为“食炁蛊”。
当日阴阳混乱,食炁蛊受染,化炁速度减弱。叫温彩裳敏锐觉察契机。路途中便已想好如何化解。
此番尝试,果真成效甚明。
食炁蛊渐渐压制,温彩裳炁湖之中,渐渐积起小小水潭。温彩裳甚喜,说道:“老匹夫,你纵性命相挟,这恶蛊也被我破解啦。”
食炁蛊甚为顽固。附着炁湖,依久吞饮内炁。但温彩裳已知原理,庄中藏宝极多,料理蛊虫绰绰有余。
她沉心研究,借以天材地宝,与蛊虫“捉对厮杀”。
……
……
李仙驾乘马车,驶离山庄。轻呼一口浊气,既忧且喜,心绪复杂,难以言明。
“昨夜我偷偷离去,实是最安全打算。但我…拖到今日,与夫人走完最后一程。”
“固然…是有始有终,送佛送到西,送夫人送到家。怕这数十里路,又生了波折。”
“但…归结心底,我对夫人亦不同旁人。我敬她博学,惧她实力,恋她柔情,欲她身体…唉,世间之事,好难理清。我如此便逃了,夫人…夫人应当会追杀我。”
“我方出虎口,又入狼窝。但愿夫人内炁全无,需料理多几日。又愿我这小厮,犯不着夫人亲自出马。”
李仙靠坐车沿。目望远处,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嗅得衣裳尚残发香,掀开车帘,马车间尚有些许水滞。
数个时辰后。
天已渐黯。
李仙回到黄山镇,拜访昨夜居住客栈。费数两银子,租赁昨夜的客房。
将信封放在桌中。随后乘夜离去。
……
……
温彩裳沉心疗愈伤势、料理食炁蛊。她体中“雷伤”“金刚掌伤”,二者相组的“梵音伤”,李犬的“定髓指伤”固结体内。
她奔逃一路,渐已习惯。
如今情形安稳,狂风骤雨、雷霆风暴均已渡过。她自视身躯,不禁笑道:“如此复杂伤情,换作谁来,都难逃厄运了。也就李郎聪明才智过人,勇猛果断…才得救我逃脱。”
不禁甚是喜蜜。回念路途滋味,当时险之又险,命在旦夕。但回望那时,别具风味。
伤势固结,非朝夕能好。她学识如渊,却知如何料理。李犬的“定髓指”最好解决,选用几味珍奇宝药,自可尽数痊愈。
那“金刚梵音”,却甚是麻烦。人之力、天之威融汇。温彩裳命祥叔取来一张乐谱。
乃南阳时期,一位名士编奏的“贡天长乐曲”。这曲可以琵琶弹奏,激昂时天空嗡鸣,如是伴奏。
同是也属“仙音曲”。可以仙音奏响。温彩裳不擅仙音之道,但仅是相对而言。她知有此谱,但未曾修习。
此刻奏响,仙音绕梁,经久不散。内院中有潺潺溪流,有鲜红叶…那音韵飘荡,溪流生腾起霞蔚,鲜绽放晕圈。
美妙难言。
温彩裳奏起仙音,长发微悬。缥缈似雾中仙,体中“金刚梵音”渐被化分,变回金刚掌力、雷霆杀力。
她即刻施展办法,减弱掌力、削弱雷霆杀力。如此这般,缠身多时的伤势,被她逐一攻破。
食炁蛊、定髓指、金刚掌、雷霆杀力…均大受削减。再过几日,便难成大器。温彩裳自当恢复巅峰。
回过神来,已至傍晚。
温彩裳喊来祥叔,沉声说道:“我不是说么,李仙若归来,便让他来见我,不可阻拦。”
祥叔茫然道:“可…可夫人,李仙未曾归来。”
温彩裳一愕,她瞥眼天色,知道来往需时间。但时已傍晚,未免耗时太久。
她心想:“莫非…李郎受了危险?”她本该轻易想到李仙或已遁逃。但她日日温情,沿途再凶再险,李仙兀自不肯舍离。
如今好不易回到庄子,怎能料到李仙会走?她情柔不能自己,料想李仙也如是。偏偏明显的道理,却难想得明白。
温彩裳伤势已恢复一成。食炁蛊受挫,化炁速度锐减。她炁湖已积攒一成内炁,心中隐隐难安:
“不行,我需去寻他。”
怎能坐住,当即备马连夜出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