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眾生皆苦，万事休!（2/2）

狄武咽下喉咙间腥甜血沫，率先顶开地窖木板。

腐臭空气裹挟著硝烟扑面而来，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不受控的涌出。

三个浑身是伤的身影，如从地狱爬出的厉鬼，在血色残阳下缓缓浮现。

眼前景象让他们的呼吸瞬间凝滯。

曾经车水马龙的御街，此刻铺满扭曲的人体残骸，如同被顽童隨意丟弃的破布娃娃。

狄武目光扫过斜插於废墟之上的招牌，嘴里呢喃：“王氏包子。”

想起三天前，自己还曾在这排过队，掌柜的笑盈盈递来热气腾腾的包子，说他家的梅褶子是皇都一绝。

一旁晓东突然跟跪著扶住身旁的断墙，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就见墙面上，不知谁家孩童的涂鸦还清晰可见，歪歪扭扭的小人牵著纸鳶。

此刻那小人的眼睛，却被飞溅血污覆盖。

“不不不，一定还有人活著，我不信，我不信！”

晓东的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残烛：“怎么可能全都死了，好好的皇都不该这样！”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乾呕起来，吐出的秽物却是带著血丝的苦水。

於元龙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著远处倒塌的州桥。

那座曾让无数文人墨客赋诗称讚的石拱桥，此刻只剩半截桥墩孤零零立於浑水內。

他想起去年中秋，自已偷偷在桥下画舫里饮酒作乐，歌女琵琶声和著月光流淌。

而现在，画舫残骸漂浮在暗红水面上，破碎琴弦还缠在某位歌女颈间。

狄武的双腿发软，重重跪倒在满是瓦砾的地面。

不远处，一个褪色的拨浪鼓卡在砖石缝隙里，这让他想起儿时，母亲就是摇著这样的拨浪鼓哄他入睡。

而现在，偌大皇都再不会响起孩童欢笑，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呜咽与哀豪。

晓东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像头受伤的困兽。

他跌跌撞撞冲向街边坍塌的民居，徒手挖掘著砖石，指甲断裂渗血也浑然不觉。

“都好好活著，都好好活著呢，全都死光了，我偷谁去。各位父老乡亲们，求求你们一定要活著，活著·.”他的声音里充满绝望与疯狂。

“草他娘，大不了我以后从良，再也不偷了行不行，各位—各位—”

於元龙见自家外甥疯魔之状，想要阻拦，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

狄武望看天边如血的残阳，突然想起昨日此时，皇城夜市热闹非凡。

朱雀大街上，小贩的吆喝声、歌女的吟唱声、孩童的欢笑声交织成一片。

勾栏瓦肆里，皮影戏的锣鼓和著观眾的叫好声，彻夜不绝。

而现在，这座繁华了百年的都城，只剩一片死寂，唯有冷风掠过废墟，发出阵阵鸣咽。

“为什么晓东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整个人瘫坐在废墟中，眼神空洞地望著天空：“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於元龙握紧又鬆开拳头，最终无力地垂下手臂，他的短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惊起几只在残骸间觅食的乌鸦，扑稜稜飞向血色天空。

狄武颤抖著伸手，捡起一块带著焦痕的瓷片。

瓷片上，半朵盛开的牡丹还清晰可见，那是官窑特有的缠枝纹。

曾经，这般精美之物，只有达官显贵才能拥有，而现在，它们和这座城市的繁华一起永远破碎。

他將瓷片紧紧在手心，任由锋利的边缘割破皮肤，鲜血顺著指缝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绽开朵朵暗红蕊。

当夕阳余暉渐渐消散，古城陷入更深的黑暗。

三人伤痕累累的身影，在废墟中蜷缩成小小一团，像极了被踩碎的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