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契骨旧祠(1/2)
山雨未歇,如泣如诉,在天地间织起一张无边无际的灰濛大网。
江临的世界被毒、血、药与层叠的布条彻底封绝成一团无光的混沌。
左臂与脸颊上狰狞的伤口,在草药的轮番刺激下,时而如万蚁噬咬般刺痛,时而又似滚油浇淋般灼烧。
这无休止的痛楚与彻底的黑暗,早已让他丧失了对时间和方向的任何判断。
只能任由掌心那只微凉却坚定的小手牵引著自己的手腕,像一个无助的孩童,在未知的泥泞中艰难跋涉。
曾引以为傲的【磐石桩】內劲,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与持续的毒伤消耗下,也仿佛失去了根基,变得滯涩而微弱,难以凝聚。
脚下湿滑的腐殖土数度让他脚下打滑,差点跌倒,更有横生的虬结树根与垂落的坚韧藤蔓险些將他绊翻在地。
每一次都是身旁那道看似纤弱的身影,以与她体格不相称的沉稳力量及时將他牢牢拉住,支撑著他那副隨时可能垮掉的残破身躯。
江临不知他们在这风雨飘摇的崇山峻岭中穿行了多久,亦不知这条没有尽头的路,最终將通往何方。
他只觉四周的林木愈发幽深,空气也愈发湿冷刺骨,脚下的地势在不知不觉中持续向上攀升,路径亦变得愈发崎嶇难辨,似乎早已偏离了任何凡人所能踏足的正常山道。
这份彻底的未知与失控一度让他焦躁不安,数次想要开口询问。
但回应他的,永远是她在他掌心之中,以指为笔,不疾不徐划出的字符。
最初他尚有些许不解与隔阂,但很快便领悟,这应该並非是她很冷漠,而是某种他尚不能理解的特殊原因。
於是,他索性彻底放弃了无用的言语,只凭著她指尖的引领与掌心的文字,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未知山林中將自己的性命全然交付。
少女的每一次停顿,每一次转向,都会提前在他掌心告知。
有时是简单的石,示意他留意脚下。
有时是枝,提醒他俯首避让。
更多的时候则是一连串他需要凝神细细体会的笔划,仿佛在无声地描绘著前方复杂的地形,或是警示著某种潜在的危险。
雨声中,他能听到她愈发粗重的呼吸,这场艰险的跋涉显然那对她而言,亦是极大的考验。
然而从她指尖传递过来的言语,从始至终都带著一种奇异的安寧与不容置疑的坚定。
竟让他那颗在黑暗与痛楚中备受煎熬的心,也渐渐沉淀下来。
又不知翻过了几道令人心悸的险峻山樑,趟过了多少冰冷刺骨的湍急溪流。
江临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伤痛与持续的失血中,数度陷入沉浮的边缘,几近溃散。
直至某一刻,他脚下那泥泞湿滑的土径,忽然变得坚实干燥起来,薄底的快靴踏上去,竟发出了空洞的回声。
几乎在同时,少女的指尖在他掌心,清晰而有力地划下两个字。
“到了。”
江临凝神,侧耳细听,四周那喧囂不休的风雨之声,似乎在此处被某种无形的屏障大幅削弱,变得遥远而模糊。
一股混合著朽木的陈腐、断香的余韵以及山野特有的草木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孔。
江临感觉掌心一松,少女暂时放开了他的手。
他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摸索声,紧接著,便是一声老旧木料在不堪重负下发出的吱呀长音,仿佛一扇尘封已久的门户正被缓缓推开。
一股带著陈年积灰与淡淡檀香的乾燥气息扑面而来。
“进来。”
少女再次抓住他的手掌,清晰地划出两个字。
在她的重新牵引下,江临小心翼翼地跨过一道触感冰凉坚硬的石质门槛。
鞋底接触到祠內同样冰凉的石板地面,头顶的风雨声骤然消失,只余下水滴顺著残破的瓦缝,不疾不徐地嘀嗒滴落,发出空旷的迴响。
他隨即被扶住,靠著一根粗壮的圆柱坐在一个蒲团上。
这蒲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居然没有被岁月风化。
他伸出尚能活动的右手,在身后那根冰冷的柱子上轻轻摸索。
柱体异常坚硬,表面粗糙,似乎有不少岁月留下的剥落痕跡与细密的纵向裂纹。
除了这些,他的指尖还触到了一段盘绕在柱身上疑似铁链的物体,但那铁链的触感却又极为诡异,上面布满了如同蛇鳞般层叠交错的粗糙结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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