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听风刀(1/2)
风雨声渐歇,唯余檐下水滴,如古寺残漏,在空寂的祠堂內激起清冷的回音。
【听风箭】的初步成就,让江临仿佛一个初尝了禁果滋味的少年,在心中激起了一种对全新感知方式的狂热探索。
他沉吟片刻,对著阿阑所在的方向,沉声说道:“阿阑,如今我双目暂废,若无一门足以在黑暗之中近身搏命的技艺傍身,终究是寢食难安。既然箭术能以听风辨位,我想刀术或许也能循此法门,或许练出来一门【听风刀】。”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阿阑那轻盈得如同猫儿一般的脚步声,已在他身旁悄然停驻。
紧接著,一只带著些微凉意的小手,轻轻地覆上他那布满了老茧的掌心。
“行。”
阿阑的动作,总是那般迅捷而有效。
不过片刻功夫,江临便听到一阵轻微的悉索声响,紧接著,一截约莫三尺长短打磨得还算光滑的木棍,便被轻轻地塞入了他的手中。
与此同时,阿阑那冰凉的指尖又开始在他的掌心之上笔划 :“先棍,后刀。”
江临手持木棍,心中瞭然。
阿阑心思细腻,此举正是要他先以木棍熟悉感知,確保安全,再尝试用真刀。
阿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引领著他,来到了祠堂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让他面朝一个方向站定。
而后,江临便听到她那轻盈的脚步声,向后退开了约莫七八尺的距离,手中握著一根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枯枝,挥舞间发出呼呼的破风之声。
“阿阑,你隨意动作,我试著感知,只是还请慢些,莫要太快。”江临开口道,声音平静。
阿阑没有回应,但江临能感觉到,她那边的气息微微一沉,已做好了准备。
起初半个时辰,江临下意识地將【听风箭】那主动“寻的”的经验,直接挪用到了这无光的刀法感知中。
他凝神细听,试图从阿阑细微的脚步挪动,衣袂摩擦甚至呼吸声中,判断出她的精確方位。
然后,他手中的木棍便会带著几分试探,几分急切,朝著他自以为感知到的阿阑可能存在的方向,疾刺而出。
然而结果让他一次又一次备受打击。
“呼——”
他一棍扫空,带起的棍风只捲起了地上的些许尘埃。
就在他力道用老,棍势未来得及收回空门大开之际,阿阑手中那根轻细的枯枝,已不带分毫烟火气地轻轻点在了他的左肋之下。
触感微凉,却让他心中猛地一沉。
又一次,他敏锐地捕捉到右前方传来一声极轻的衣袂摩擦声,当即踏步拧腰,木棍如疾风般横斩。
结果依旧是空。
他的右肩隨即又被阿阑那根如同鬼魅一般枯枝,不带多少力道地轻轻触碰了一下。
接连成百上千次,江临不断尝试,不断变换著感知的重心。
有时专注於脚步,有时专注於呼吸,有时甚至异想天开试图去听阿阑的心跳。
但他手中的木棍如同在与一个真正的幽灵搏斗,十有八九都落在了空处,连阿阑的衣角都未曾碰到分毫。
阿阑那根枯枝,总能在他招式用老破绽显露的剎那,如影隨形般点在他的身上。
或是肋下,或是肩头,或是手臂,或是大腿。
虽然不痛不痒,但那种每一次都被轻易看穿,每一次都被无情碾压的憋屈与无力之感,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心浮气躁,几欲抓狂。
“不对,不对!”
江临猛地收住手中的木棍,颓然地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额头上,早已布满豆大的汗珠,顺著他那张苍白而消瘦的脸颊,如同小溪一般淌落下来。
他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困惑与焦躁。
为何【听风箭】那般有效的法门,到了这近身的刀术上就处处碰壁?
阿阑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但不知怎地,江临能感觉到她那平和中似乎带著一丝探询的目光。
“不行,不能著急。”
江临嘴里喃喃,仔细回想著方才每一次失败的细节,每一个被阿阑点中的瞬间。
他发现,自己每一次所谓的主动出击,其实都更像是黑暗中的盲动,不仅没起到御敌的效果,反倒先暴露自身的意图与破绽。
阿阑因此总能在他动完之后,后发而先至。
“射箭属於主动出击,我可以从容选择目標,预判其动向,箭离弦便再难更改,故而寻的是第一要务。”
江临口中喃喃自语,脑海中灵光一闪。
“而刀,乃近身搏命之器,如今我目不能视,属於敌在暗,我在明。若是还存著那套主动寻敌先发制人的愚蠢念头,岂非是將周身所有的空门要害,尽数敞开在敌人那锋利的刀锋之下,如同引颈就戮的羔羊?”
一念及此,他那颗榆木脑袋仿佛被寺庙里那积年老僧用戒尺狠狠敲了一下。
“我明白了,刀终究不是那隔著百八十步远便能取人性命的弓箭。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在这你死我活的近身搏命之时,守,远比那瞎猫碰死耗子一般的胡乱进攻要紧得多。当如那万年不变的磐石一般,稳坐中宫,先感其风,再察其动,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只有先將自家这周身上下如同筛子一般全是窟窿的门户守得滴水不漏,方能听得更清,辨得更明,寻得那一线转瞬即逝的反击之机!
想通了这一层关节,江临的心中先前那股因接连受挫而產生的焦躁与迷茫,也隨之消散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握紧手中的木棍。
整个人的气势,也隨之悄然一变,少了几分先前的急切与锋芒毕露,却多了几分如同巍峨山岳一般的沉稳与內敛。
“阿阑,我们再来。”
这一次,他彻底放弃了所有主动出击的愚蠢念头,將全副心神都收敛到周身三尺之內,如老僧入定般静立不动。
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等待著那属於阿阑的风。
阿阑似乎也察觉到了江临的变化,她手中的枯枝在沉寂了片刻之后再次动了起来。
这一次,江临不再试图去寻找她,而是专注於感知那枯枝带起的每一缕气流,分辨那风声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呼——”
这一次,是右肩后方。
一道伴隨著枯枝摩擦空气的轻响,悄然袭至。
江临几乎是在那股微弱的气流刚刚触及他后颈之上那早已因为高度警惕而根根倒竖的寒毛的剎那,猛然惊觉。
他来不及细想,腰身猛地一沉,手中木棍自身后向上反撩而出。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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