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雨欲来(2/2)
“咚——咚——”
子夜的梆声裹著朔风撞碎九重宫闕,钦天监却被无数的灯笼和火把映照著宛如白昼。
杜延霖被两名锦衣卫夹著踏上石阶时,无数道晦暗不明的目光如针砭般刺向了他。
“呸!”工科给事中王显宗往阶前啐了口唾沫,咒骂声刺破了灯笼摇晃的光晕:
“首鼠两端的佞臣!周、郭二公血算是白流了!我等真是羞与此人为伍!”
唾骂声激起阶下一片窃语。
不远处的都察院监察御史、杜延霖的同僚刘同下意识往人堆里缩了缩,捻著袖口犹豫道:
“杜沛泽进宫前...是留了遗书的...”
话音未落便被王显宗厉声截断:
“惺惺作態罢了!既存死志,又怎会中途变节?若真有风骨,何不效周、郭二公血溅丹墀?”
他说著环视四周,见眾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得意之色。
“这等蛇鼠之辈...”
他刚想继续慷慨陈词,却被人扯了扯衣袖,扭头一看,却见严世蕃扶著严嵩从紫薇殿转角转出。
“严阁老...”王显宗喉结滚动著將后面的话生生咽回肚里,而周遭私语声如退潮般戛然而止。
“阁老,大喜,大喜啊!”內阁次辅徐阶来得早些,此时见状连忙带人疾步迎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拱手报喜。
“徐阁老何出此言?”回话的是严嵩身边的严世蕃:
“北直隶入冬以后三月无雪,严某和父亲为此夙夜忧思,不知何喜之有?”
“阁老和东楼(严世蕃號东楼)莫非也不知道吗?”徐阶脸上摆出一副惊诧的神情:
“徐某以为圣上夤夜召群臣观礼,想来钦天监必是观得祥瑞...”
“徐阁老莫非佯装不知?”严世蕃独眼微眯,“要说这要观星的杜延霖可是你的门生。”
徐阶广袖下的指节手指微微一颤,面上却仍掛著春风化雨般的笑意:
“东楼何故出此诛心之言?杜延霖虽是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彼时徐某確曾主持过礼部试。但徐某也不过是代天取士,若论门生,普天之下那也皆是天子的门生。”
严世蕃腮边横肉突地一跳,正待开口,忽闻北面净鞭三响,黄门官尖细的唱喏刺破寒夜:
“圣——驾——到——”
整个钦天监霎时静如寒潭。
緋袍玉带的官员们次第跪伏,齐刷刷转向紫微殿方向稽首。
只见嘉靖帝身著玄色道袍,脚踏北斗七星方位缓步登台。
黄锦手捧青玉柄麈尾在前引路,十二名大璫手持桃木符剑分立两侧,陶仲文等道士紧隨其后。
“平身。”嘉靖在御座坐定,麈尾轻挥:“给两位阁老赐座。”
待眾臣谢恩完毕,嘉靖接过黄锦递来的麈尾,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一旁的浑天仪。
陈据立即会意,上前半步喝问:
“杜延霖,子时已过,三垣已明,你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