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新皇之选(2/2)
蓝玉权杖自他右掌凝现。
权柄由水神神印凝塑而成,通体浮动蓝纹,如冰河之中鐫刻咒文的龙骨。杖头铭刻五重神性符阵,是教廷圣座可动用的最高级咏印介质。
他举起权杖,不曾用力,只微微一指。
咏唱声隨之响起,却非口语,而是“印声投引”——
神印於空中自行开启,五层符阵依次展开,每一层的圣语如光带一般围绕杖身旋转,其间圣名交替显现。
【神式术·圣光印·御天破狱】。
最终一束蓝白光柱由杖尖升起——非从地而出,而是逆转而上,直击云霄。
光柱穿天。
剎那之间,雷云被从中撕开,如布帘崩断。紫雷脉络溃散为光屑,雷狱共鸣顿止。
那本已蓄势成型的“灭世雷狱”,像是一头原本咆哮待击的巨兽,被一根神指按住喉咙,瞬间哑声。
天色,重新恢復了苍白的寂静。
风,慢慢吹回广场。
所有人都仰望高空,望著那道白金祭袍的身影,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极其深重的念头:
不是帝王,也不是战神。
那是——神之使者。
天雷已散。
苍穹归於静默,唯有那一道蓝白光柱余韵未歇,尚在高空中缓缓旋转,宛若神罚尚未彻底落下,只是暂留一线宽容。
而皇阶之上,亚当仍举著手,那枚紫曜天泣晶早已被圣光击碎,散作几点琉璃般的残芒,落在他掌心,也落入他眼中。
他缓缓垂下手臂,像是终於意识到——无论是雷,还是权力,皆已无法再由他决定。
他低头。
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雪落的声音。
他的膝盖最终跪落於白雪中,没有仪式,没有礼节,只是筋力脱空后的自然塌陷。
嘴唇微颤,眼神涣散,神情中带著一种近乎幼稚的迷惘——
像是一个在深水中挣扎的孩子,突然发现岸早已远去。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向广场中央。
那里,查尔斯仍跪在那里。
那柄长剑仍插在体內,尸身未倒,仿佛以死守住了一个他生前都无法真正守住的东西。
亚当呆呆望著那道身影,瞳孔缓慢收缩。表情极淡,却在雪光照映下显出一丝裂痕。
那裂痕像是某种迟到的悔意,但无人知晓那悔意指向何处。
是悔他错判忠良?
还是悔他错信了波特之言?
亦或,他自己也已经分不清。
空中,教皇的声音再次落下。
不再是咏唱,不再是象徵,而是如同天律一般:
“图兰三世·亚当,因权力噬心,污衊忠臣,妄图毁天灭地。”
“已不配再掌皇位。”
“即日起,罢免其位,削除其名,押入神牢,待神律裁断。”
话语落地,整座金榭广场,无人敢语。
亚当没有反驳,没有挣扎,只是缓缓抬头,眼神像是最后看了一眼那本属於自己的王座。
那座曾属於图兰皇帝三世的金座,此刻在风雪中空无一人,孤悬阶顶,背后唯有教皇的圣徽缓缓浮现。
一道银蓝印章於空中凝成,环绕圣徽旋转,如神裁宣印,字字浮现:
“帝名已除。”
地面轻震,四骑神圣执印骑士缓步走来。
他们未拔剑,只是將亚当自两侧扶起,肩甲碰撞出细碎金属响。
亚当任由他们架住,步伐微滯,目光仍未转开查尔斯的方向。
在他被带走之前的最后一刻,唇间轻轻开合,却终未发出声音。
或许他想道歉。
也或许——他什么也不想再说了。
……
亚当被带离之后,广场之上,安静了足足一刻钟。
那是整场“宫廷喋血”后的第一场全场沉默——不是震撼的静,而是等待权力最终落定的真空静止。
风未停,雪落如常。
查尔斯依旧跪在广场中央,无人触碰。
而皇阶之上,圣徽尚未退场,高悬空中,似一道宣示未竟的律令。
所有权贵——不论出身军方、政务、贵族或亲王府,此刻皆集中於广场西侧一隅。所有人都未站直,几乎在教皇最后一次裁决发出时,便纷纷跪地。
不是忠诚。
是权力。
是雪压之下,不得不俯的脊背。
空中,教皇终於將目光自苍穹收回。
他环视眾臣,目光略过旧贵族的肩甲与披风,停留在广场人群之后,宫墙之侧的一道白色身影。
他缓缓开口,语调庄严而无怒意,如同宣告天道的流向:
“皇后伊薇特·波特,辅政有年,行事清明,品性谦柔。”
“蒙水神垂佑,得诸贤讚许。”
“当继帝位,为天幕第二十九代君主,波特皇朝开元之主,天幕帝国首位——女皇陛下。”
此言一出,广场之上,没有一人言语。
有些人尚未从震惊中回神,有些人抬头望向空中浮动的圣徽,还有些人,在听到“波特皇朝”这四字时,脸色彻底变了,但终究未敢动弹。
压在他们身上的,不是兵刃,而是神意与现实的合谋。
他们跪著——一如曾经跪向图兰皇朝。
只是这一次,姓氏换了,神意未改。
……
伊薇特缓缓前行。
她一身蔷薇礼袍,披风未披,只余一层轻纱在身后隨雪微浮。她没有快步,也没有故作姿態,只以一种近乎宫廷仪节中最標准的节律走向广场中心。
那里,亚当已被带走,皇阶之下只余一地碎雪与断魂。
她走到那里,低头看了片刻。
没人知道她心中此刻想的是什么——是胜利,是代价,还是,仅仅只是风声太冷,令她无法思考。
她抬起头,望向空中的教皇。
然后,缓缓跪下。
双膝没入雪地,礼节毫釐不差。
她没有多言,声音平静、清晰,落在每一个人耳中。
“伊薇特,领水神旨意。”
圣徽未动,却在她话语落下之时光芒更盛。
一道银蓝光幕於查尔斯尸体之上浮现,將那跪著的身影连同那把贯胸长剑,一同映入女皇加冕之时的圣印背景。
无人敢近。
无人敢动。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权力,已不在任何一个活著的男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