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海航行,到达南美(2/2)
“地——!!西边!西边有地——!!看见啦——!老天爷啊!是地!!”
整个船队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静止了一瞬。
紧接著,是火山爆发般的沸腾!人们像疯了一样衝上甲板,朝著西边眺望,哪怕视线里只有茫茫海天,也激动得互相捶打著后背,又蹦又跳。有人手忙脚乱地往桅杆上爬,想看得更清楚些。不少饱经风霜的老兵,此刻竟像孩子一样,捂著脸嚎啕大哭,泪水混著汗水淌过黝黑的脸颊。压抑了太久的恐惧、绝望和茫然,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化作最原始的欢呼和泪水。有人开始语无伦次地感谢妈祖,有人跪在甲板上朝著西方不停磕头。整个舰队,一扫之前的死气沉沉,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然而,当船队缓缓靠近那片望眼欲穿的大陆时,甲板上震天的欢呼渐渐稀落,最终化为一片古怪的寂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瀰漫开来的困惑,以及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说的失落。眼前的陆地绿得有些过分,甚至发黑。从未见过的参天巨树遮天蔽日,庞大的树冠交织在一起,从海岸一直向內陆延伸,形成一道几乎密不透风的绿色屏障。一股湿热的、带著腐烂植物和浓重泥土混合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无数色彩斑斕、叫声尖锐的怪鸟成群结队地掠过头顶,翅膀扇动著闷热的空气。密林深处,隱隱约传来不知名野兽低沉的咆哮或是怪异的嘶鸣,听得人头皮发麻。这地方……跟王爷说的不太一样啊。不少人心里犯起了嘀咕,脸上的兴奋褪去,茫然和疲惫重新爬了上来。
朱高煦领著几艘吃水浅的探查船,小心翼翼地驶入一条十分宽阔的大河入海口。河水清澈没有什么粗颗粒的泥沙,水流看著平缓,却蕴含著巨大的力量。两岸的景象更是让人心惊,奇形怪状的树木根须虬结,直接扎入水中,水面上漂浮著大片的浮萍和断枝。
朱高煦站在船头,迎著那股湿热的、带著植物腐败气息的风,眉头皱得死紧。他不用看地图,光是这气候、这植被、这河流,就让他心里咯噔一下。亚马逊……没跑了。这鬼地方后世都是出了名的难搞,热带雨林气候,蚊虫、毒蛇、瘴气,一年到头潮湿闷热,根本不適合他计划中的大规模汉人农耕定居。这地方物產是丰富,木材管够,但想在这里开垦出百万亩良田,养活几十上百万人口,建立一个稳固的根据地?简直是痴人说梦。
舰队在河口勉强停留了一天,补充了些淡水,顺便治疗了几个因为水土不服受不了此地闷热潮湿而生病的水手。隨后,朱高煦召集了各船的船长和几个威望较高的老兵、管事,就在旗舰“五月號”宽敞的后甲板上开会。
“我知道,大傢伙儿看到陆地,心里都鬆了口气,想著总算到地儿了。”朱高煦环视眾人,看著他们脸上混杂著期待、疲惫和不安的神情,开门见山,“但我要告诉你们,这里,不是咱们要找的那个『新大陆』。”
底下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嗡嗡声,有人忍不住交头接耳。
朱高煦抬手示意安静,指著岸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绿色:“都看到了?这地方树比人高,草比人密,蚊子能把人抬走。一年到头又闷又热,跟个大蒸笼似的。这种地方,开垦起来要死多少人?更別说那些毒虫瘴气,住久了,人就废了。咱们是要找个地方扎根,开枝散叶,不是来餵蚊子的。”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咱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在这种鬼地方遭罪。咱们要找的地方,在更北面。那边的天时地利,才真正適合咱们汉家儿女。气候跟咱们大明差不多,有春夏秋冬,土地开阔,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那才是能让咱们踏踏实实种地,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好地方。”
看著眾人脸上再次浮现的疑虑和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朱高煦心里也嘆了口气,但面上依旧沉稳:“弟兄们,我知道大家累了,也怕了。横渡这片大洋不容易,谁都想早点脚踏实地。但咱们已经闯过了最难的一关,离那个真正的应许之地,真的不远了!再加把劲,咬咬牙,往北去!相信我,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这趟辛苦,这番折腾,到底值不值当!”他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带著自嘲的笑意。
底下有人被他这句不伦不类的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沉闷的气氛稍稍鬆动了一些。虽然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但看著这位王爷篤定的样子,回想他这一路来的指挥若定,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再次相信。毕竟,除了跟著他,眼下也没有別的路可走。
船队再次起锚,沉重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带著一丝无奈,也带著最后一丝希望。船头调转,离开了这条浑浊的大河和这片让人压抑的雨林,沿著蜿蜒的海岸线,继续向著那未知的北方,缓缓航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