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朱瞻壑的起航(1/2)
第150章 朱瞻壑的起航
新京港的清晨,天色未明,海雾瀰漫。海风又湿又冷,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韦氏拢了拢儿子朱瞻壑身上的貂皮大擎,这件大擎的领子是她一针一线缝上去的。她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剩下翻来覆去的几句。
“到了那边,冷了就加衣裳,別硬扛著。”
“吃食上要当心,那些番人的东西,不乾净,让隨行的御厨给你做。”
“万事——万事要小心。”
她的眼圈红了,强忍著不让眼泪掉下来。生在帝王家,她知道什么是国本,什么是大局。可拋开太子妃的身份,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要送儿子远行万里,去一个完全陌生、据说遍地都是豺狼的地方的母亲。
朱瞻壑才十七岁,脸上还带著少年的青涩,可他站得笔直,任由母亲为他整理衣领,轻声应著“母妃放心,儿臣都记下了。”
朱高煦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他没有穿那身象徵监国权力的王服,只是一身深色的常服,
双手负在身后。他一言不发,可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
终於,韦氏退后一步,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帕捂住了嘴。
朱瞻壑转向他的父亲,躬身行礼。
“父王,儿臣——·准备好了。”
朱高煦嗯了一声,走上前,没有去扶他,而是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皮裘,將上面沾染的一点水汽拍掉。
“还记得在书房里,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他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父子俩能听见。
“儿臣记得。到了欧罗巴,我不再是朱瞻壑,我是大秦。”
“不对。”朱高煦打断了他,“你不仅是大秦,你还是刀,是孤插向欧罗巴心臟的刀。刀,不能有感情,不能有犹豫。你看到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吃的每一顿饭,都是战场。”
他停顿了一下,手掌从儿子的肩膀滑下,重重地握住了他的手臂,力气大得让朱瞻壑都感到了一丝疼痛。
“那个拜占庭公主,不管她是美是丑,是聪明是愚蠢,你都得娶。娶了她,就等於把『罗马』两个字刻在了我们朱家的牌匾上。这笔买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至於那个情报网—”朱高煦凑得更近了些,“记住孤的话,情报人员的命,比情报重要。
但如果能用命换来我们必须知道的东西,孤会让他们全家三代富贵。你要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
朱瞻壑的心臟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他感觉自己不是要去出使,而是要去赴一场长达数年的战爭。
“父王,儿臣——明白了。”
“去吧。”朱高煦鬆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恢復了那副君主的威严。
“鸣一一旗舰宝船上传来悠长沉闷的號角声,这是催促登船的最后信號。
朱瞻壑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父亲,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那高高的舷梯。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得沉稳而坚定。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船舷之后,韦氏的眼泪才终於决堤,低声啜泣起来。
朱高煦走过去,轻轻揽住妻子的肩膀,一同望著那艘如同山峦般的巨舰。
“他不是孩子了。”朱高煦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是未来的皇帝。这条路,他必须自己走。”
巨大的船锚被缓缓绞起,三十艘巨舰依次驶离港口。当庞大的舰队彻底融入海天之间的晨雾时,朱高煦才带著韦氏,转身离去。
旗舰的船楼上,朱瞻壑凭栏而立,新京港的轮廓在他身后,正一点点地被无垠的大海吞噬。
直到最后一点陆地的影子也消失不见,他那紧绷的肩膀才微微垮了下来,
海风卷著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不是没坐过船,可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驶向一片完全的未知。
国本、法统、联姻、结盟、情报网父亲交代的每一个词,都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他才十七岁,过去十几年的人生,是在书房和演武场度过的。他读过《孙子兵法》,也练过骑射枪棒,他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可直到这一刻,当他独自站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洋之上,他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孤身远航”
他將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去面对一群语言不通、习俗迥异的“番人”,要去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成亲,还要在一片豺狼环伺的土地上,为父亲那宏伟到近乎疯狂的计划,打下第一颗钉子。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藏著父亲写给拜占庭皇帝的亲笔信。那封信,此刻感觉沉甸甸的,烫得他胸口发慌。
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恐惧,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这便是生在帝王家的宿命吗?
他握紧了船舷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张尚带稚气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但很快,
就被一种更强烈的、名为责任的情绪所取代。
他想起了父亲站在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君士坦丁堡时的样子。那不是命令,而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
他是朱高煦的儿子,是大秦的储君。
他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殿下,起风了,回舱吧。”副使,那位曾在永乐朝出使过帖木儿帝国的老翰林,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递过来一件披风。
朱瞻壑回过神,接过披风披在身上,摇了摇头。
“不了,我想再看一会儿。”
他重新望向那片空无一物的海面,那片通往欧罗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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