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哑巴开口要挨揍(2/2)
陆寒望著小哑巴耳后渐褪的魔纹,望著玄阳子半出鞘的剑,突然觉得这场被命运推到他面前的局,终於露出了第一丝破绽。
玄阳子的鞋跟碾过满地碎叶时,陆寒正低头替小哑巴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
那声“明日卯时”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忽觉颈后寒毛倒竖。
执法长老的剑风裹著松针清香劈面而来。
“你这是公然违抗宗门律令?”
玄阳子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剑尖挑开的剑气比晨雾更利,直取陆寒左眼。
围观弟子倒抽冷气的声音里,陆寒却看清了对方握剑的指节。
青筋绷得极细,却没半分要取命的狠劲。
他喉间泛起苦笑:原来玄阳子昨夜在演武场看他练剑时的欲言又止,此刻才化作这记试探。
小哑巴攥著他衣角的手猛抖,陆寒反手按住少年后背,掌心能摸到对方急促的心跳。
他没躲,甚至没抬眼去看那道逼近的剑气,只屈指轻弹。
十三道剑影从他袖中窜出,像被线牵著的银蝶,在半空旋成环形气墙。
玄阳子的剑气撞上去时,竟发出类似玉碎的清响。
不是崩裂,而是被温柔地拆解成无数星芒,簌簌落进两人之间的泥地里。
“我练的是自己的剑。”
陆寒抬眼,目光扫过玄阳子微颤的剑尖。
“不是你们想像中的魔教禁术。”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那道残魂在轻笑,像在说“这才对”,又像在嘆“太慢了”。
玄阳子的瞳孔微微收缩,剑穗上的红珊瑚珠子晃了晃,倒映出陆寒眼底的清明。
那是被铁匠铺炉火淬炼过的,带著人间烟火气的光,不是魔修眼里的猩红。
“好。”
玄阳子突然收剑入鞘,剑鸣惊飞了两三只麻雀。
他转身时袍角扫过小哑巴脚边的泥地,却在瞥见少年蜷起的脚趾时顿了顿。
陆寒顺著他的目光低头,正看见小哑巴用沾著泥的脚趾在地上快速划动。
青灰色的泥块被抠出深痕,像是某种阵法图,又像剑气流向。
“带走。”
周衡的声音从人群后炸响,两名执法弟子重新扑上来。
小哑巴被拽起时,脚趾在图上拖出一道乱痕,却在被架走前迅速用另一只脚补全最后一笔。
陆寒盯著那道新补的弧线,突然认出那是藏书阁后竹径的走向。
再往深处,正是被禁了百年的问道崖。
“陆寒!”
苏璃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药囊撞在腰间发出轻响。
她挤开人群时,发间的木簪歪了,露出耳后淡青的血管。
陆寒知道她是来替小哑巴求情的,却先一步摇头:“去看看他身上的封喉咒。”
苏璃一怔,目光扫过小哑巴被扯红的手腕,又落在他耳后若隱若现的魔纹上,突然攥紧了药囊:“我这就去执法堂。”
人群开始散了。
青阳子不知何时退到了演武场边缘,半块青铜令牌在袖中闪了闪,像在回应小哑巴藏在胸口的碎片。
陆寒蹲下身,指尖拂过地上的泥图。
路径从藏书阁后竹径开始,绕过三道岗哨,在第七棵老松树下拐进一道石缝。
他想起三个月前替老首座修剑时,听对方嘀咕过“问道崖下埋著护道者的剑冢”,当时只当是醉话,此刻却觉得每道泥痕都在发烫。
“回房?”
苏璃的手搭在他肩上,温度透过粗布外衣渗进来。
陆寒摇头,目光仍锁在泥图上:“我想去铁匠铺。”
他没说后半句。
师父塞给他的半块铁牌,昨夜在枕头下烫得他睡不著。
铁牌背面刻著的纹路,和小哑巴耳后的魔纹,还有泥图里的石缝,此刻在他脑子里连成一线。
暮色漫上藏书阁飞檐时,陆寒站在竹径口。
风里飘来晚课的钟声,他摸了摸怀里的铁牌,又摸了摸腰间的木剑。
那是用师父最后一块废铁打的,剑刃钝得能切菜。
石缝在第七棵老松树下,他记得小哑巴泥图上標著“子时三刻,月过松梢”。
远处传来执法堂的梆子声,一更了。
陆寒抬头,看见松针在暮色里泛著青黑,像极了小哑巴抄《上古剑典》时沾在指腹的墨渍。
他摸出怀里的火摺子,在掌心擦出一点光,
那光映著泥图上的路径,也映著他眼底渐起的暗潮:“原来你让我等的,是这个。”
风突然转了方向,卷著松脂香扑进竹径。
陆寒把泥图上的路径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手按在老松树皮上,感觉到某处凸起的纹路。
和铁牌背面的刻痕严丝合缝。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却不是因为紧张。
是期待。
像当年在铁匠铺,第一次把烧红的铁胚放进水里时,听见那声清脆的“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