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掌门信物,正道之託(2/2)
陆寒转头,却只看见一片被风吹散的薄雾。
可那声音分明熟悉,像极了神秘女子消散前的语调,只是多了丝他从未听过的哽咽:“他...他...”
余音被风捲走,只余下梅香更浓了些。
陆寒握紧袖中的令牌,望著玄阳子灰白的脸,突然发现老人眉骨的形状,和他在铁匠铺旧镜里见过的自己,竟有七分相似。
青石板下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有巨手在撕扯大地的筋骨。
陆寒抱著小哑巴的尸体刚迈出两步,那缕梅香突然在鼻尖炸开,神秘女子的身影从薄雾里凝实。
月白裙裾沾著星点血渍,腰间那方剑纹玉佩正与他袖中令牌共鸣,发出细碎的震颤。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却在陆寒耳中炸成惊雷。
怀里的小哑巴被他无意识攥得更紧,炭笔画页窸窣作响。
“当年为了保护你,才將你送到凡人世界。”
陆寒的瞳孔剧烈收缩。
玄阳子临终前那抹温柔的眼神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原来不是错认,是血脉里刻著的本能。
他望著五步外玄阳子灰白的脸,喉结动了动:“可他现在...是敌人。”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白眉老人的血还在石缝里蜿蜒,“剑灵计划”的残魂还在废墟上飘,玄阳子动摇过,妥协过,甚至间接害死了小哑巴。
“他从未想过伤害你。”
神秘女子伸手想去碰他袖中的令牌,指尖却在离半寸处顿住。
“当年他以凡人之躯硬抗魔修追杀,断了三根肋骨才把你塞进铁匠铺的地窖。那枚玄铁令牌,本是你周岁时的长命锁。”
轰鸣声突然拔高,陆寒脚下的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这才惊觉苏璃不知何时靠在了断碑上,唇色白得像浸过雪水,指尖还攥著半块幽蓝的剑心石。
方才为救他挡下的那道魔火,原来全靠这石头的灵气硬撑。
“苏璃!”
他踉蹌著扑过去,小哑巴的尸体被他小心搁在玄阳子脚边。
苏璃的手垂在身侧,剑心石“咔”地碎成齏粉,她的睫毛颤了颤,勉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別管我...快走...”
话音未落,鲜血就顺著嘴角淌下来,在道袍上洇出红梅般的印记。
陆寒的指尖触到她后颈的冷汗,凉得他心口发疼。
他想起昨日在药庐,她翻著古籍说“剑心石最是耗命”,想起前日她偷偷塞给他的伤药,想起她每次说“与我无关”时耳尖泛红的模样。
他把她打横抱起来,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颈窝,呼吸轻得像要化在风里:“我说过要带你一起离开。”
整座玄天宗突然剧烈摇晃。
陆寒看见演武场的旗杆“轰”地砸向地面,萧无尘的问心剑被压在碎石下,剑刃上的血珠正顺著石缝往下淌。
神秘女子的脸色骤变,她拽住陆寒的衣袖,玉佩震得几乎要脱出绳结:“封印要闭合了!当年为镇压剑灵设的困仙阵,现在要把整座山封进虚空!”
陆寒望著四周。
东边的藏经阁正在坍塌,西边的药园被地缝撕开两半,连玄阳子倚著的“玄天”碑都出现了蛛网纹。
他的视线扫过小哑巴的尸体,扫过玄阳子灰白的脸,扫过白眉老人圆睁的双眼,最后落在苏璃苍白的脸上。
她的手指还攥著他的衣角,指甲缝里沾著未擦净的药渍,是给小哑巴敷药时留下的。
“走哪边?”
他的声音突然稳得像山岩。
神秘女子指向西北方的断崖,那里有缕青色灵气正从云缝里漏下来:“只有那里还连著外界!但...需要你怀里的令牌。”
她的目光扫过他袖中凸起的玄铁轮廓。
“当年困仙阵的钥匙,就藏在玄阳子的血脉里。”
陆寒摸出令牌,玄铁上的“玄”字烫得惊人。
他想起玄阳子临终前按进他掌心的力气,想起老匠头临终前说“好好活”的眼神。
原来两段记忆里的温度,本就是同一条血脉的传承。
“萧师叔!”他突然转头。
萧无尘还跪在玄阳子身侧,问心剑的剑柄从碎石里露出来,像支指向天空的箭。
他的手指抠进青石板,指节泛著青白,听见呼唤后缓缓抬头,眼底的血丝像张网:“阿寒...”
“带他们走。”
陆寒把小哑巴的尸体轻轻放在萧无尘怀里。
“玄阳掌门...还有小哑巴,都交给你了。”
萧无尘的喉结动了动,低头吻了吻小哑巴冰凉的额头。
他的手指抚过玄阳子染血的道纹,突然笑了:“当年你摔了十七次,我就陪你站了十七次。现在...我替你守著他们。”
他抽出问心剑,剑尖挑起块碎石拋向空中。
“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陆寒抱著苏璃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剑鸣。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萧无尘正用问心剑劈开落向玄阳子的断梁。
那是他教了十年的徒弟,那是他用半条命护著的道。
断崖越来越近。
陆寒能听见脚下地缝闭合的声响,像巨兽在磨牙。
神秘女子的身影开始虚化,她的声音混著风声灌进他耳朵:“记住,令牌不是枷锁,是火种。”
苏璃在他怀里动了动,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衣襟。
她的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比玄铁令牌更烫,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望著断崖边那缕青色灵气,想起萧无尘说的“剑是用来护住想护的东西”,想起玄阳子临终前的“替我守住玄天宗”,想起小哑巴画里的“无悔”。
地缝在脚边炸开的瞬间,陆寒抱著苏璃衝进了那缕青色灵气。
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是整座山被揉进了虚空。
他低头看怀里的人,苏璃的睫毛上沾著血珠,却在笑。
像极了那天在药庐,她偷偷把最后半株灵草塞给他时的模样。
薄雾突然涌来,模糊了视线。
陆寒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识海,是玄铁令牌的温度,是苏璃的体温,是问心剑的剑鸣,是玄阳子最后那声“阿寒”。
他收紧手臂,望著前方逐渐清晰的天光,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那是活著的声音,是护著的声音,是火种在燃烧的声音。
断崖下的云海里,有个黑点正缓缓升起。
陆寒眯起眼,看见那是枚玄铁令牌,在阳光下泛著暗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