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1/2)
夜色中,朱棣踉蹌著走出宫门,仍掩不住震惊。
他攥紧那份练兵策,靠著宫墙坐下细细翻阅,企图找出紕漏。
最终却只能苦笑。
“原以为这位兄弟只是治国胜我一筹。
“
“不想这剿倭练兵策也出自他手。
“
“阵法、兵刃、演练......“
“若非大才,怎能考虑如此周全?“
曾亲歷抗倭的他,更懂得这份策略的精妙。
良久,朱棣长嘆:“本王最得意的军事才能啊......“
朱元璋目送儿子远去,嘴角含笑。
近日之事他心知肚明,特意提及那个秘密儿子,就是要挫挫朱棣的锐气。
看著儿子失落的背影,老皇帝心情愉悦。
他仰望星空,想起朱瑜的话:
“开海远征......“
“国威永扬!“
朱元璋目光幽远,望向殿外苍穹:“原打算平定蒙元后便颐养天年。
可如今——“突然朗声大笑:“这浩瀚星海倒叫朕壮志重生!老四这孩儿,竟让朕这把老骨头又燃起热血。
“
他凝视手中茶盏,心中另有盘算。
近来诸多国策皆出自幼子之手,实则已行监国之权。
此番开海虽非朝夕可成,但让幼子参与朝政,將来继承大统时自能驾轻就熟。
翌日朝会,百官齐聚焚天殿。
朱元璋当即敕令户部拨银二十万两予燕王朱棣练兵。
朱棣肃然领命:“儿臣必依平倭策严训士卒,不负圣恩。
“
满朝文武闻言愕然。
练兵平倭?未及深思,又闻天子沉声道出:“开海!“二字如惊雷炸响,群臣恍然——难怪要燕王练兵。
工部尚书率先出列:“陛下三思!沿海水寨耗费巨资建成,若为开海尽毁,岂非劳民伤財?“兵部侍郎紧接著奏道:“当年海禁方换得百姓安寧。
若容张士诚残部死灰復燃,恐酿滔天之祸!“
“陛下,请慎重决断!”
朝堂之上,群臣俯首諫言,朱元璋眉头紧锁,面露不悦。
他站在御阶前沉声道:“如今国库充盈,何愁倭患?朕已命燕王操练兵马,有何可惧?”
户部侍郎急忙出列:“**,户部银钱吃紧。
本月赋税早已支用殆尽,仅余驛传司移交的款项,陛下却要拨付燕王二十万两军餉......若再裁撤水师营寨,只怕......”
“寻藉口?”
朱元璋目光如炬,早看透眾臣心思。
他们分明想借財政为由阻挠大计。
他猛然挥袖:“朕意已决,开海通商!”
“朕要做的事,尔等只管奉詔行事!”
说罢拂袖离殿。
满朝文武面面相覷,嘆息不已。
朱棣此刻眸光微动。
父皇突然解除海禁,又提前令他整军经武,连同手中那份《靖倭方略》......莫非又是那位神秘“兄长”的谋划?
正思忖间,数名大臣围拢过来,揖礼道:“燕王殿下,此番谋划想必是您与陛下的默契?”
“本宫......”朱棣愕然。
另一位老臣嘆道:“殿下掌兵在前,陛下开海在后,这连环妙计瞒不过明眼人。
只是开海弊大於利,还望殿下劝諫圣上收回成命。”
朱棣望著一眾期盼目光,喉头滚动却说不出话。
最终沉下脸来,冷哼转身。
“对付这些人,必须堵得他们无话可说。
“
那人指向屋內巨大的地球仪:“老爷子,这个借您用几日。
“
“地球仪?“
“好!“
朱元璋拍掌大笑,眼中精光闪烁:“明日朕就扛著它上朝,叫那群井底之蛙瞧瞧大明之外——“
“好教他们长长见识!“
他霍然起身,扛起**的地球仪大步出门。
叉腰的姿態让朱瑜心悬,正要上前搀扶,却听朱元璋头也不回道:“当年战袍比这沉重十倍。
“
那背影裹挟著“速速让道,朕要震翻全场“的气势渐行渐远。
朱瑜望著父亲背影,只觉威压扑面,霸气横溢。
自除夕夜讲授海外诸国至今,终见老爷子扛著地球仪走向奉天殿。
这场面......朱瑜不禁热血沸腾。
......
翌日朝堂。
文武百官肃立如林,空气凝著刀光剑影。
特邀入朝的燕王朱棣立於武官之列,只待与兵部户部交割完毕,便可领兵出征。
龙椅上的朱元璋扫视群臣,嘴角噙著冷笑:放马过来!
“今日继续议开海一事。
“
他掷地有声地开场:“若还做锯嘴葫芦,往后就不必再提了。
“
首名出列的官员高举奏摺:“臣有本奏。
“
朱元璋展开这卷万字长文,通篇引经据典痛陈开海之弊。
他饶有兴致地挑眉:“卿亲笔所书?“
“这个......“官员额头沁汗:“实乃国子监黄大人代笔。
“
“黄子澄?“朱元璋瞭然点头:“裹脚布文章,確是他的拿手好戏。
“
“拉出去,杖责!“
话音未落,殿外锦衣卫已持刀鱼贯而入。
打人总得有个由头。
朱元璋扫了眼蠢蠢欲动的朝臣,將手中奏摺狠狠摔在地上,冷哼道:“满纸废话,华而不实!“
“朕早说过,奏摺要言简意賅,一针见血。
“
“每**阅数百奏章,你们还尽写这些虚浮东西?是嫌朕活得太长?“
“哼!不知体恤君父,该不该打?“
群臣面面相覷,终究没敢吭声。
角落里,黄子澄缩著圆滚滚的身子,心里叫苦不叠。
不过是替人代笔赚点银子,怎么祸事就落自己头上了?被拖出去时,那张胖脸上写满冤屈。
听著殿外惨叫,再看满朝低头噤声的同僚,朱元璋眯起眼。
挑个倒霉鬼杀鸡儆猴,效果倒是不错。
大臣们悄悄交换眼神,想起方才的前车之鑑,纷纷將袖中奏摺往里塞了塞。
不递了,总行了吧?
可开海之事,绝不能退让。
老头儿这是想嚇退我们?没门!
眾人一齐出列,拱手高呼:“陛下!昨夜思虑开海利弊,臣等以为此事有百害而无一利!“
“耗费国库,危害百姓,倭寇虎视眈眈,边疆永无寧日!“
“如今民心安稳,岂能冒险?“
“请陛下三思!“
满朝反对声中,朱棣抱臂而立,嘴角噙著看戏的笑。
他已然猜到,开放海禁的政策是父亲与那位素未谋面的“兄弟“共同筹划的。
如今这政策遭到群臣**,想起近日心中鬱结,他倒要看看这对父子如何应对。
龙椅上的朱元璋见到眾臣如此整齐的反对阵势,倏然起身,一言不发地拂袖离去。
大臣们面面相覷:“圣上这是被我们气走了?““那可算散朝了?““圣上未言退朝,我等岂敢擅离奉天殿。
“
正议论间,朱元璋去而復返。
更令眾人震惊的是,他肩上竟扛著一个巨大圆球。
那物件形似武器,百官嚇得连连倒退。
几个耿直的老臣却不退不让,昂首道:“纵使圣上以此物处死老臣,臣也绝不改初心!“说著还將脖颈向前探了探。
朱元璋冷笑道:“砸你?你这脑袋碎了无妨,朕还怕伤著这宝贝。
“说著將地球仪轻放於地。
群臣这才恍然大悟,朱棣率先上前,转动圆球找到北平位置,又见金陵等地皆在其上,不由惊呼:“这是地图?竟是球形的地图?“
百官闻言纷纷凑近端详,有人质疑道:“地图怎会是圆的?“更有人断言:“此物古怪,绝非地图!“大殿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眾人议论纷纷,有人说道:“我去过安南国,这位置確实如地图所示,就在大明边上。”
另一位大臣附和:“我也曾去过那边,若走水路须十日以上。”
又有人道:“当年隨圣上征討蒙元,这图上標註的几座城池方位分毫不差。”
然而有人疑惑不解:“可为何大明疆域看起来如此狭小?且这形状为何呈圆形?”
朝堂上一时沉默。
朱元璋瞧著眾臣被吸引的模样,脸上浮现傲色。
他想若告诉眾人我们居住的大地是个圆球,怕是会引起轩然**;若说从金陵出发绕行一圈能回到原处,更无人肯信。
这些惊世之言此刻不宜道出,毕竟连他自己也未全然確信。
当初朱瑜那孩子向他讲述这些时,他也难以接受。
虽心存疑虑,但想著自家孩子总不至於**。
见满朝文武都被这奇异地图吸引,朱元璋轻咳一声,殿中立时鸦雀无声。
他指著地球仪傲然道:“诸位都看过地图了,朝中不乏出使过外邦的重臣,也都见识过《大明混一图》。
对照史料想想,这地图可有假?”
朱元璋站在殿前挥手道:“各位心中自有判断,若连真假都辨不出,这重臣之名怕也当之有愧。”
这话並非刻意贬损。
確实在场不少大臣都知晓外界情形。
这时有人提出疑问:“皇上,即便地图为真,与开海又有何关联?”
“有何关联?”朱元璋反问道。
“事情没那么简单!”
朱元璋目光一凛,大步走向地球仪,手指重重戳在岛屿群上:“看见了吗?这是琉球!张士诚、陈友谅那些残兵败將如今就盘踞在这里,竟与倭人狼狈为奸。”他的手指突然划过一道弧线,停在狭长的岛链上,声音陡然转寒:“这条像蚯蚓似的破地方,当年还派过遣唐使来求学。
如今倒学成倭寇,劫掠我大明沿海!”
他猛地转身面对眾臣,袍袖带起风响:“大唐的教化都改不了这群豺狼的本性,留著必成祸患!朕为何要开海练兵?就是要一举剷平这个毒瘤!”说著忽然顿了顿,想起除夕夜朱瑜指著地球仪暴怒的模样——那孩子竟咬牙切齿道:“蛮夷禽兽,当诛尽以明天道!”当时眼中怒火,活像要烧穿地图上的岛国。
朱元璋嘴角泛起笑意。
这小子虽不知为何如此激愤,但懂得为民**,真像朕!何况海外还有广袤的沃野、矿脉,以及......他摩挲著地球仪光滑的表面,眼底掠过野心的火光。
他轻蔑一笑,扫视朝堂上议论纷纷的群臣,眾人的手指正划过地球仪上那片辽阔的美洲大陆。
有大臣躬身询问:“陛下,这些疆域属於何方?“
朱元璋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沉默不语。
他突然弯腰抄起地上的地球仪,扛在肩头大步流星走向內殿。
“那些地方?“
“朕偏不告诉你们!“
“朕乃大明天子,要你们看得多远,你们便只能看得多远!“
他心中暗自思量,眉宇间儘是**威仪,昂首阔步离去。
望著父亲远去的背影,
朱棣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剎那间,他竟在年迈的父皇身上窥见了久违的雄心?
朱棣始终认为,隨著年岁增长,父皇早已消磨了开疆拓土的壮志。
这些年来,父皇对內施行仁政,对外採取守势。
种种跡象都验证著他的判断。
然而他不同。
他渴望征战,誓要用手中利剑荡平四方蛮夷,胸中燃烧著熊熊野心。
正因如此,他才能敏锐地捕捉到父皇方才流露出的雄心。
老头子变了!
暮年之际,竟重燃壮志!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朝堂上朱元璋的言论......
满朝文武哑口无言,虽未完全说服眾人,但父皇重启海疆的决心......已不可动摇!
朱棣平復心绪,快步追向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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