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事了拂衣去(2/2)
比起这种间接的进步,还是羊琇所说的“直接进步”更加要紧。
司马炎点点头,没有反对也没有矫情。
这次先是跟司马孚谈崩,后面扑灭对方的反叛,让司马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对“汝当勉之”这四个字,也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不一会,金墉城到了,司马炎将曹奂送到城门下,压根进都不进城,就像是生怕沾染到什么晦气一般。
待曹奂被一众亲随簇拥着进入金墉城后,司马昭便带着禁军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又绕了洛阳城一圈,从云龙门进入洛阳宫。
已经确认跟着自己一起来的禁军控制了皇宫后,司马昭这才领着五百禁军来到太极殿。
此时此刻,中枢朝臣已经齐聚一堂,但每个人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太极殿正殿上,摆着一具又一具尸体。
有司马孚的,有司马望的,有司马辅的,总之司马孚一脉几乎所有男丁都在这里了。
他们的尸体大多曾经残缺不堪,是被收敛后,又用针线缝合在一起的。
由于人是在昨天上午发生的兵变中死亡的,到今天已经散发着淡淡的尸臭味。然而,太极殿内满朝文武,都不敢对此有所异议,甚至连皱眉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司马昭的亲信看到。
十几具尸体被摆放在大殿内排成一排,那画面极具冲击力。
看到司马孚尸体的那一刻,司马昭立刻跪倒在他身旁,趴在尸体上大哭道:
“叔父啊!你虽然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但侄儿并没有想杀你啊!
你挟持天子图谋不轨罪不容恕,侄儿只是想拉着你问一问,你已经荣华富贵多年,为什么要作出这样人神共愤之事呢。
没想到,没想到啊!刀剑无眼,你居然就这么死在战场上了。
唉!早知道如此,侄儿就该提前将你抓住下狱啊!”
司马昭哭得很伤心,不知道是想起了过往司马孚还在世时对自己一家的照拂,还是演戏演得太像忘了自我。
那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这一刻,走在队伍最后面的羊琇和司马炎,似乎已经明白为什么石守信连一两天都等不及,一定要提前去青州赴任了。
以那位的心直口快,要是此刻来一句:晋王哭嚎叔父是假,震慑群臣是真。
估计在场所有人脸上都会挂不住的。当然了,现在也有些人脸上挂不住,可是,他们却没有勇气开口斥责司马昭。
这一幕是如此直白,稍微有些智慧的人就能看得真切,这也是司马昭想给其他人看的。
哭叔父哪里都能哭,在灵堂前哭泣更好。然而,司马昭命人将司马孚一脉所有男丁的尸体都摆在太极殿,给群臣们观摩。
这是何意?
悔恨杀错人了?还是责骂叔父不识好歹?
当然二者都不是,司马昭就是在告诉所有朝臣:这就是反对我的下场!即便是我叔父,也照杀不误!
“来人啊,将我叔父一家厚葬了吧。不过他们是朝廷的叛臣,就不必埋入司马氏的祖坟了,在洛阳西郊就地安葬吧。”
洛阳城西是埋葬普通人的墓地所在,甚至有些从西域来的商贾,得了急病亡故,就在城西挖个坑埋了,很是随意。
杀人不过头点地,司马昭现在不仅是杀了人,他还要诛心!
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司马昭自家人都不在乎司马孚身后事如何,其他人就更不会在乎了。
很快,这里所有的尸体都被宫里的宦官抬走了。
众多大臣看着最上方那个空空荡荡的龙椅,都看向司马昭,不知道这位惺惺作态,究竟是想做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了,司马昭对一旁等候许久,早就准备妥当的郑冲使了个眼色。
郑冲从袖口里拿出一卷帛书,将其摊开念道:
“咨尔晋王:我皇祖有虞氏诞膺灵运,受终于陶唐,亦以命于有夏。
惟三后陟配于天,而咸用光敷圣德。自兹厥后,天又辑大命于汉。
火德既衰,乃眷命我高祖。方轨虞夏四代之明显,我不敢知。
惟王乃祖乃父,服膺明哲,辅亮我皇家,勋德光于四海。
格尔上下神祗,罔不克顺,地平天成,万邦以乂。应受上帝之命,协皇极之中。
肆予一人,祗承天序,以敬授尔位,历数实在尔躬。
允执其中,天禄永终。於戏!
王其钦顺天命。率循训典,底绥四国,用保天休,无替我二皇之弘烈。”
满篇废话,概括为六个字便是:我要禅位于你!
当然了,这篇本就是郑冲亲笔书写,与曹奂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只是送到曹奂面前,让他签名,盖上玉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个傀儡天子嘛,就是这种待遇,还能如何呢?
听郑冲念完了诏书,司马昭伏跪于地,三拜九叩之后站起身,大声说道:“皇帝厚恩,臣不敢受。微臣要上表推辞皇帝的禅让,请诸位朝臣为证。”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司马昭要对在场朝臣说什么吗?
不不不,他什么也不会说。这就是一场戏,他演得很累,在场“观众”们也看得很累。
然而,这个过场却不能不走。
曹丕当年,亦是走了这个过场。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昨日,司马昭已经在洛阳的大街上,向群臣们展示了什么叫“戎”。
今日,他便在这太极殿上,向群臣们展示什么叫“祀”。
过程走了,就开启“三辞三让”的流程,这个,就叫做王朝更替的“体面”。
司马昭当然要体面,被人指着鼻子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已经是很不体面。可那是因为自己地位不稳。
如今地位已经稳固了,自然是要把事情做得体面一些。
起码看起来体面。
随着司马昭带着亲卫离开,大殿内的一众朝臣们也跟在一起离开了此地。
他们当中有曹魏旧臣,有司马氏亲信,有谁赢就跟谁的“县长夫人”,他们的立场各有不同,但在此时此刻,这些人非常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上桌吃饭前,因为看到主人家在屠宰猎物,而产生了些许心理不适,这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当鲜美的菜品被端上桌以后,客人们就会忘记那些血腥的画面,沉浸在美食之中。
上桌之人,自然要保持体面,不可对主人招待他们而付出的努力说三道四。
至于某个“不识时务”之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将他忽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