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窑火(1/2)
正月廿六,村外工业区
工业区的第一座砖瓦窑像个巨大的土馒头,沉默地蹲在初春料峭的寒风里。
窑身是新夯的黄土掺著碎麦秸,抹得溜光水滑,五丈高的烟囱笔直刺向灰濛濛的天空,顶端用红布条缠著,在寒风里猎猎作响。
窑口两扇厚重的松木门板,还散发著新鲜的松脂气味。
全村老少几乎都聚到了窑厂外,袄袖著手,仰著脖子张望。
空气里瀰漫著硫磺粉、湿泥巴和牲口粪便混合的奇异味道,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吉时到——!”管帐房的老林头拖著长腔,声音在空旷的坡地上传得老远。
林永年深吸一口气,感觉冷风像小刀子一样刮进肺管子。
他穿著簇新的靛蓝布长袍,外面罩了件半旧的羊皮坎肩,这身打扮既不像东家,也不像窑工,透著一股子紧绷的郑重。
他走到窑口前,身后跟著几个同样神色紧张的泥瓦匠头儿和砖窑把式。
两个精壮后生嘿呦一声,缓缓推开了沉重的窑门。
一股混合著泥腥气和柴火味的温热气流扑面涌出,带著点潮乎乎的闷热。
巨大的窑膛黑洞洞的,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
窑壁是新砌的耐火砖,青灰色的砖面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著幽微的光。
“进窑——验膛——!”老先生又喊。
林永年定了定神,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窑內空间比外面看著更显巨大,拱形的窑顶很高,脚步声在里面激起沉闷的迴响。
空气温热,带著泥土被烘烤后特有的微甜气息。
新砌的窑壁摸上去光滑而坚硬,透著一股凉意。
林永年用手里的铜棒,这里敲敲,那里点点,侧耳听著那清脆或沉闷的回音。
他不懂窑,但他懂听声儿——这是跟城里老匠人学的,声音实,说明砖缝严,火走得匀。
“东家,您瞧这火道,”赵二窑佝僂著腰,指著窑壁底部预留的一排排拳头大小的孔洞,“按您给的图样,主火道八条,支火道三十二,这『八爪鱼』的走法,保准窑温匀实!”赵二窑脸上沟壑纵横,但此刻眼睛亮得惊人。
这窑的构造,跟他干了大半辈子的土窑完全不同,更复杂,也更让他这老匠人心里没底又隱隱期待。
林永年点点头,没说话,走到窑膛最深处。这里预留的窑床平整宽阔,足够码放上万块砖坯。他蹲下身,抓了一把铺在窑床底层的细沙土,那是林砚坚持要铺的,说是能吸潮气,让砖坯干得透。
沙土冰凉乾燥。
“通风口呢?”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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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东家,”另一个年轻些的帮工赶紧指著窑顶几个碗口大的孔洞,“按您吩咐,顶开六孔,侧开十二孔,都装了能活动的陶瓦片,火大火小,抽风拔气,全凭这个调!”
林永年直起身,环顾这巨大的、还空荡荡的窑膛。
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微妙的豪情交织著涌上心头。
这不再是他布庄里那些轻飘飘的绸缎布匹,这是实实在在的窑,是能烧出硬邦邦砖瓦、能垒起高墙大屋的根基!
“好!”他重重吐出一个字,声音在窑膛里嗡嗡迴荡,“点火!”
外面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
窑口外,早已准备妥当。
几大车劈得整整齐齐的松木、耐烧的枣木疙瘩、还有从煤矿拉来的亮晶晶的无烟煤块,堆得像小山。
十几个精赤著上身的壮小伙,只穿著单裤,身上冒著热气,两人一组,抬著巨大的柳条筐,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半乾的土黄色砖坯。
砖坯边缘还带著木製模子留下的浅浅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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