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弟兄(2/2)
“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的!”
“家主回来时闹出不小的动静,左右都被吵醒了,正好我也起来给马儿餵夜草。他就在马厩背后的偏院,翻过一堵墙就是,我听得真真的。”
“那倒省了事。”乐起说罢肩膀一沉,顺势將刀尖插入僕役的喉咙。
僕役发出嘶嘶的吼声,双腿在地上猛地蹬了几下,没一会就咽了气。
抬头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被刚刚的动静吵醒,於是將僕役的尸体搬入屋內又点燃一盏油灯。
他借著微弱的光亮又在屋里翻找出一截细麻绳和一根短棒便出了门,小心地用手掩著油灯的火苗绕到屋后,爬上柴草垛。
將短棒斜插在草垛之中,比划了下长度截下一截麻绳,一头系在棒梢,一头绑著油灯。然后又抽出了一把乾草搭在短棒上围成漏斗状。
乐起跳下草垛,先割断了院中水井的绳索,又翻过另一边墙头跳进了偏院中,然后沿著墙根走到偏院门后,將抵门槓掰正,死死地顶住房门。
此时月亮渐渐偏南,就著月光乐起回头一看:
房里的家主兴许是喝多了酒嫌热,用木棍顶起了窗户好让凉风吹进去。
乐起快步滚到窗边听得屋里面鼾声如雷便小心翻了进去。轻轻踮起脚摸到塌边,见一肥壮的身影趴在榻上,发出鼾声的正是此人。
乐起一手紧握短刀,一手轻轻拍打酣睡者的脸颊:
“嘿!司马,司马,醒醒,找你借个东西。”
酣睡者翻过身来,就著窗外的月光一看,正是怀荒镇司马、豪强达奚氏的家主达奚猛。
“就借你人头一用!”
不待达奚猛睁开睡眼,乐起双手握刀插进了他的喉咙,然后转动刀把,用全身力气往下一压把达奚猛的头颅割了下来。
拎起头颅又看了看,乐起这才感觉后背早已湿透,直直倒在达奚猛尚在温热的肚子上大口喘著粗气。
是的,被杀的不是镇將於景,而是一向在怀荒欺男霸女、催收租税的豪强达奚猛!
乐起相信兄长听懂了他的潜台词,而他的计划也再简单不过:
首先,根本就没有刺杀镇將於景的必要。
前几年,於景打算联合宗室除掉权臣元叉,但是过家家一样的谋划很快被人出卖。元叉念及于氏家族的余威,更考虑到於景是满朝公认的蠢货才下杀手,而是將他贬到怀荒。
故而一个罪官、外人,在怀荒镇能有什么影响力?
更何况於景早被民变嚇破了胆,不仅容不下乐举,就连镇兵都信不过,非要让豪强的家奴把守城池。而他的门客僕役多半是龟缩在官寺中严密把守,如此才能给於景夫妇一点安全感。
所以就算排除万难躲开层层巡逻的家奴,把於景夫妇一起宰了也没什么用,反而会成为豪强大肆屠杀镇民的藉口和进身的阶梯。
而达奚氏就不同了:
达奚猛的族兄、名將达奚眷曾当过怀荒镇都大將,留下不少族人在此开枝散叶。现在除了达奚猛担任怀荒司马以外,家族子弟多有当差做事的。平时剋扣军粮、催逼租税、为非作歹惯了,镇兵们最恨的就是他,但最怕的也是他。
今夜楼氏、达奚氏诸人志得意满喝的酩酊大醉:他们终於利用请愿的乱民將朝廷命官、他们的上司、镇大將於景逼到闺房里去,家奴私兵也顺利掌握住了四周城防。
所以从今之后,整个怀荒就是楼、达奚两家的私產。
更妙的是他们计划著迎头勾引库莫奚人上鉤,再上表朝廷说是库莫奚寇掠,找个机会把於景做掉。最终朝廷就只能追认,他达奚猛就能拿到正儿八经的官身。
所以今夜就是达奚氏最大意、防卫最薄弱的时候!
只要宰了达奚猛就能让达奚氏大乱,乐起不仅能从容脱身,还能號召起愤怒的饥民镇兵,把仇人杀个乾净。
镇兵本就飢肠轆轆,现在就缺一把火把他们的怒气点燃。
多年以来他们忍受著官吏的压迫,早就过不下去了。
两个月前蠕蠕寇边,外戚名將李崇居然只能追著吃马屁,眼睁睁看著蠕蠕带著无数人口牛羊返回塞內,在怀荒镇外溜达了一圈便逃回洛阳,还谎称什么:
“出塞三千里,不及贼而还”。
除了还心存幻想的僚吏,底层镇兵谁还看得起朝廷——原来多年来欺压咱们的人就这本事?
不过长年的默默承受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在没有人首先振臂一呼之前,广大的镇兵仍然是“沉默的大多数”罢了。
徐颖之流的僚吏、官员之后更是如此,他们对皇权有著本能的敬畏和期待,不逼一把他们不会下定决心造反。
乐起做的就是振臂一呼,逼著大家造反的人。
“走水啦,走水啦!”
院外打更人的惊呼打破了乐起的沉思。
他一个鲤鱼打挺,把短刀插到腰间,搬来屋里的桌凳將门抵住,然后一手拎著达奚猛的头颅又从窗户钻了出去,还不忘顺手將窗户给关上,然后从另一个方向翻出院外。
先前乐起把油灯系在短棒上时,特意在棒梢留出一截麻绳,然后点燃绳头。待绳子烧到棒梢时,麻绳断裂,油灯也就落在草垛之上。
今日已是六月十一,距离上次下雨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正是最乾燥的时候,所谓月黑风高又乾燥,最適合杀人放火不过了。
乐起不再躲藏身影,趁著达奚猛家中一片混乱赶紧逃出达奚氏的家宅便向城北发足狂奔。
还没跑到城北,乐起就看见已经有不少身影打开房门向外探望,而街口有三人正向他走来。此时月亮已到南天正中,月光恰好打在三人的脸上,让乐起能够看的一清二楚。
乐起终於忍不住大口喘气,左手撑在膝盖上,右手拎著达奚猛的头颅向前伸直了右臂。
“达奚猛,达奚猛的头,已经被我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