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贤者(2/2)
乐起甩开木兰,用尽最后力气扑进屋子里,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一屁股盘腿便坐在地上,拿起桌子上的胡饼就往嘴里塞。
“咦!居然是髓饼!”
这髓饼和一般人家吃的胡饼的做法並没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將牛羊大骨的骨髓,外加一些羊乳之类的和入面中烤制而成。
要说稀奇的话,就是这年头能吃的上胡饼的都不多了,何况髓饼。
“木兰知道你辛苦,把家里剩下的面都拿出来了。早上又有乡邻送来了几根大棒骨,正好给你补一补。”
乐举看著大快朵颐的弟弟微笑頷首,全然不顾自己才是病人的情况。兄弟俩的父母死得早,所谓长兄如父不过如此了。
直到木兰又一次揪住了他的耳朵,乐起才想起面前的兄长,赶紧咽下口中的食物將最后一个髓饼递给了乐举,说起了今早怀荒人集会的情况:
“有卢喜、贺赖悦、丘洛拔,还有徐颖和慕容武。”
乐举摆了摆手示意他早就吃过了,然后说道:
“看来大家还是选了自己的老上司或者熟人。卢喜是功曹史官位高,平时名声也还不错,不少人信得过他们。贺赖跋弥(贺赖悦)的大父当过军主,丘洛跋和胡洛真(慕容武)都是队主,显秀是狱队,既是手上有真功夫的好汉,又都是手底下有几个铁桿跟班的小官,所以也有镇兵投奔。”
“大哥,那你怎么不来?刚才好多人都在找你,要是你过来了哪会吵成那个样子!”
乐起一边打著哈欠一边问道。虽说是少年人,经歷了一夜的混乱此时困意正上头。
“胡洛真也在说,镇上的人眼光、口才、打架都不如你,如果你来了不至於让那丘洛拔和贺赖悦在堂上聒噪。”
“且不说这个,胡洛真是什么个意思?”
“那还不简单,砍了於景那草包,扯起反旗,翻过燕山去河北谋个出路。”
“其他人呢?”
“贺赖悦和丘洛跋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他们担心大寧和高柳的官军半道打过来。建议咱们联络联络其他军镇,听说那边的人和咱们一样,一样早就受不了镇將的盘剥了。其他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徐颖大哥也没说话。只是卢喜说了半天,不过大家都没怎么听懂他到底想要干嘛。”
“多半就是別轻举妄动,或者向朝廷请罪罢了。不过他们不敢直接对著一大堆镇兵说什么请罪,可不只能说的云山雾罩的嘛。”
“欸对对对,差不多就这样。”
“那结果呢?”
“没商量出个屁,说是先等等看。那大哥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要我说,今天都好好回去睡一觉,折腾了一夜又一天了都。”
乐举拿起了最后一个髓饼递给了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妻子,然后向乐起说道:
“有个事吩咐给你你倒是真的。”
乐起忙不叠点头。
“昨夜一场大乱,城中死伤应该不少,所以我想好好的给死难的乡邻们办个丧事,別白白辱没了他们。可如今家里我也不得劲,所以想让你去找庙里的和尚还有周围乡邻讲一声,明天就按咱怀荒人的习俗为死难的乡邻出殯,然后埋到城南山上去。”
“这几天天气热,是得赶紧收拾收拾不然一定会有瘟疫。那我这就去通知大家。”
“还是我去吧”
木兰接过髓饼小小地咬了一口然后说道:
“就你俩这样子还能出得门?总归不过是些走路说话的活路,我又不是干不成。”
木兰出门之后乐起服侍兄长歇下,然后再也支撑不住疲惫的身躯,裹了裹衣服便径直躺在地上。抬头望著低矮的屋顶顿觉世事如白云苍狗,短短几天之內自己的命运和心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他没问,乐举也没说,但乐起多少有点明白乐举的想法。
乐举並不是不想去掌握怀荒镇的主导权,而且实际上经过昨晚精彩的表现,加上多年来积攒的好名声和一身的武力,乐举自始至终都是怀荒乱后当之无愧的核心领导者之一。
不过仅仅是之一。
毕竟乐举从前仅是一个户曹史,家境也不过小康而已。
在怀荒镇的传统秩序將灭未灭的当口,过去的官职和身家財富仍然是一根巨大的標杆。
从怀荒镇兵推举出来议事的几人也可以看出来,其中目前话语权最重、最乐於发声的还是从前的高级官吏,这些人还有另外一个书面称呼——既得利益者。
所以此时他既没有必要,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爭夺唯一的话语权。
但这並不意味著乐举什么都不去爭取。
昨夜的一声怒吼拉开了早已蓄势待发的乱世剧场的幕布,而乱世最重要的特点就是权力逻辑的崩塌和重建。
明天的葬礼將是乐举检验动员能力和展示肌肉的最好契机,也將是他正式登入权力场的起点。
至於乐起,虽然经歷了昨晚的向死而生,说到底还只是个刚刚穿越到这个时空的少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