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会猎牛川(下)(2/2)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猛地站起:“不是咱们的命贱,是朝廷看不起我们!”
乐举双手虚按,示意激动的幢主坐下:“可是我看,不仅朝廷看不起咱们,咱们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那幢主脸涨得通红,想要反驳。乐举却不等他开口,继续发出连串质问:
“不过才靠著拼死一战,弄了些牛羊肉开开荤就满足了。难道大家就这点志向吗?”
“被人欺负了不敢还手,难道大家就没点脾气吗?”
“今天吃饱了,就不想明天的事?难道大家就没想过这批牛羊吃光了,明年吃什么吗?”
“蠕蠕前脚才走,官军也许明天就要来討伐,西边的沃野镇也反了,咱们却只知道放牧、打猎?难道大家就这样坐著等死吗?”
这一连串反问,让站起身的幢主和其余眾人哑口无言,囁嚅著不敢回应。
“在座的叔伯兄弟们,谁不是五岁会骑马、六岁会拉弓、十岁就敢舞刀弄枪上阵杀敌?难道你们就没点脾气,打算一辈子就放羊牧马吗?”
“我乐大没喝过二两墨,但也知道一个道理:绝不能坐著等別人的刀砍到自己脑袋上才后悔!”
“叔伯兄弟们信得过我乐大郎,就和我一起试试自己的本事。信不过的,就带著本幢本队的乡邻回怀荒,绝不阻拦。”
会场第三次陷入死寂。
乐举环顾四周,见既无人反对也无人赞同,心头不禁涌起失望。
是啊,现在的日子似乎也不错,没了镇將的压迫,没了外敌的侵逼,谁又愿意再去刀头舔血呢?
乐举何尝不想搞个人独裁,一声令下全军隨行?
然而六镇社会根深蒂固的“等夷”关係,逼迫他不得不採取大会形式,以获取所需的支配权。
自太武帝离散部落以来,同一氏族分处各地,加之禁止镇民迁徙的禁令日益严苛,塞上的华夷诸族都丧失了原有的社会纽带。
就像后世一个河北的赵姓人不会认为陕西的赵姓人是亲戚,顶多客气一句“五百年前是一家”。
人终究是社会性动物。
当原有的血缘纽带断裂后,乡里、婚姻和朋友等平等关係便成为连接人群的纽带。
如此一来,在座的绝大多数人视彼此地位是、也该是平等的。
故而无论谁想要动作,必须取得军官团队的一致支持。
乐起见时机差不多,捅了捅身边人一下:
“我吴都有话要说!”
“我之前奉命去柔玄送信,又被造反的难民裹挟到了武川城下。亲眼看到了柔玄人的惨状!”
“柔玄人跑去入伙,可沃野人自己都吃不饱,拿什么分出来?柔玄人只能顶著官军的刀枪箭矢去爬城墙,才能勉强混到一口吃的!”
“我就看明白了,守家犬到哪里都只能吃屎。我吴都没啥本事,就是不愿意坐著等死,大郎,你去哪,我就去哪!”
“大郎,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办吧?”
“对,大郎你说吧,咱们都跟著你走!”
会场中终於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乐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打下柔玄、控制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