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藩府旧隙,借题发挥(月票2200加更(2/2)
良妃王宛白穿着淡粉宫装,正坐在小凳上,手里拿着把团扇,轻轻给朱由校扇着风,扇面上绣着浅淡的兰草,动作轻柔,生怕扰了他看奏疏。
美人于佩珍则站在案旁,手里捧着一迭刚拆封的奏疏,时不时用银签挑出紧要的,递到朱由校面前。
她穿的葱绿宫装,衬得肌肤愈发白皙,眼神里带着几分灵动,却不敢多言。
更惹眼的,是站在殿角的两个女子。
左边那人身穿石青蒙古袍,袍角绣着银线云纹,发间插着一支珊瑚簪,肌肤是健康的蜜色,正是娜木钟。
她原是林丹汗的侧妃,后来辗转落入皇太极手中,又被明军,送入京师,因容貌绝色,被留在宫中,暂无位分。
右边的女子气质温婉,是同为林丹汗旧妃的苏秦,与娜木钟一同入宫。
两人站在那里,一个明艳,一个温婉,倒成了殿内一道别样的风景。
朱由校偶尔抬眼,目光扫过她们,嘴角会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世人都说帝王好美色,他倒也不否认,只是心中自有分寸。
将林丹汗与皇太极的旧妃留在身边,固然有几分风月心思,可更多的,是一种帝王的掌控感。
这两位女子知晓不少蒙古部落的内情,偶尔询问,能得些边地的隐秘消息。
至于给皇太极、林丹汗“戴绿帽”的刺激感,不过是顺带罢了。
“陛下,江南的奏疏。”
于佩珍轻声提醒,将一封印着“加急”的奏疏递过来。
她见朱由校目光落在娜木钟身上,却没有多停留,便知陛下虽有赏玩之心,却从不会沉迷,当下更敢安心递奏疏。
朱由校接过奏疏,目光快速扫过。
袁可立报称,江南水灾没有停息下来的意思。
雨一直下。
江南各省的灾情更加严重了。
朱由校眉头紧皱,放下朱笔,他对魏朝道:“让人把这封奏疏送内阁,让叶向高立刻安排调粮。”
“是,陛下。”
魏朝躬身应下,唤来小太监,仔细叮嘱了几句,才重新回到御案边上。
朱由校又拿起另一封奏疏,是兵部送来的九边军情。
里面详细写了熊廷弼在宣府的整顿成效:
流民收拢六十万,新垦荒地万亩,连军屯的逃兵都回来了不少。
他看到“宣府可自给自足,无需京师拨款”一句时,眼底亮了亮。
“熊廷弼果然没让朕失望。”
最后,朱由校拿起一封来自天津卫的奏疏,是毛文龙送来的。
奏疏里写着,他原本已率部抵达澎湖列岛,却遇飓风,船只受损,只好退回天津修补。
回程途中还遭遇了海盗,虽击退了海盗,却折损了几艘船。
更麻烦的是,有一艘从天津开往广州的商船,在福建沿海被劫,船上的丝绸、瓷器尽数丢失,船员只逃回来三人,供称海盗中有穿着官服的人。
“毛文龙还说,已派人去福建追查,若真有地方官员掺和,定要揪出来。”
朱由校的眉头拧了起来。
“海盗敢劫官督商船,已是大胆,若还有官员掺和,便是通匪!
让毛文龙加派人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查到谁,不管是知府还是总兵,先革职拿问,再报朕!”
他最恨的便是官员勾结匪类,鱼肉百姓,尤其是在海疆一带,若是纵容,日后必成大患。
“是,陛下。”
魏朝连忙应声,将这道旨意也记下。
殿外的太液池上,几只水鸟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朱由校放下奏疏,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几分暑气。
他抬眼看向殿外的荷,眼神里带着几分清醒。
身旁虽有美人相伴,殿内虽有清凉,可他从未忘记自己是大明的君主。
男女欢爱是消遣,江南水灾、九边安危、海疆平匪,才是他的根基。
此刻天色渐渐昏暗。
过不了多久,就是用晚膳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躬着腰快步走来。
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体乾。
他怀里抱着一迭用黄绫包裹的密折,脚步又轻又急。
“陛下,今日的密折都呈来了。”
王体乾走到殿内,先对着软榻上的朱由校磕了个头,才小心翼翼地捧起密折,双手递到魏朝面前。
朱由校放下朱笔,目光扫过那迭密折。
他端起酸梅汤抿了一口,凉意刚压下几分暑气,便开口问道:
“这里面,有九边、天津、江南来的吗?”
他最挂心这三处。
江南水灾刚稳,天津关乎海疆,九边更是兵权根本,其余地方的密折,倒可暂缓一缓。
王体乾连忙抬头,说道:
“回陛下,有!大同镇守太监张炜的密折,还有九边经略熊经略公从宣府递来的,都在最上面。”
“哦?”
朱由校的精神顿时提了几分,从魏朝手中接过那两封密折。
他指尖捻开火漆,抽出信纸,目光快速扫过。
上面详细写了柳溪庄园灭口案的细节,还有王威与代王府的往来。
紧接着。
他又展开熊廷弼的密折,里面不仅分析了大同的兵力部署,还特意提到“代王朱鼐钧恐涉谋逆,需陛下定夺处置之权”。
殿内瞬间静了下来。
朱由校看完两封密折,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宣府整顿得顺风顺水,他原以为大同不过是另一个“宣府”,却没料到还牵扯到藩王。
代王是太祖后裔,虽无实权,却顶着“亲王”的头衔,处置起来比寻常将领棘手得多。
“代王……”
朱由校低声念着这两个字,眼神突然亮了亮,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侧过头,看向站在殿柱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魏朝。
魏朝是宫中老人,从万历年间就伺候,对宗室的旧事最清楚。
“魏伴伴。”
朱由校的语气带着几分好奇。
“朕记得,这代王府的家事,早年似乎有些不太平?”
魏朝闻言,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回话,语气恭敬又谨慎:
“陛下英明!代王府确实出过‘小国本之争’,当年在万历年间,闹得还不小呢。”
他顿了顿,见朱由校没有打断,便继续细细道来。
“现任代王朱鼐钧,当年还是新宁王时,正妃边氏没生儿子。
隆庆五年,他和边氏的陪嫁侍女裴氏生了个儿子,就是后来的朱鼎渭。
可那会儿朝廷有新规,王府妾室得登记在册才算‘额妾’,没登记的是‘滥妾’,‘滥妾’的儿子只能算庶人,不能封爵。
裴氏就没登记,所以朱鼎渭一开始连名字都难上宗籍。”
朱由校端着酸梅汤的手顿了顿,示意他继续说。
“后来裴氏死了,朱鼐钧又宠上一个姓张的女子,还特意奏请朝廷,把张氏登记成了‘额妾’,并将朱鼎渭记在张氏名下。”
魏朝的声音压得更低。
“万历十三年,张氏也生了个儿子,叫朱鼎莎。
等朱鼐钧袭了代王爵位,他又贿赂礼部,把张氏升成了次妃。
张氏就天天吹枕边风,让朱鼐钧立朱鼎莎为世子。
巧的是,那会儿周王正好上奏说宗室里冒报子嗣的多,礼部侍郎李廷机就让各藩王自首,朱鼐钧竟主动检举,说之前报错了朱鼎渭的生母,其实朱鼎渭是‘滥妾’裴氏所生,不该袭爵,朱鼎莎才是次妃所生的‘嫡子’,该立为世子。”
“李廷机还支持了?”
朱由校挑眉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
“是。”
魏朝点头。
“李廷机觉得‘嫡庶有别’,神宗皇帝也批了‘嫡庶之分该厘清关系’。
万历三十四年还派了人去册封朱鼎莎为世子。
可朱鼐钧心里虚,朱鼎莎成婚好几年,他都没敢请旨办婚礼。
直到万历三十九年,李廷机当了阁臣,让礼部侍郎翁正春催他,朱鼐钧才派了个叫叶美的小唱,带着钱来京城行贿。”
说到这里,魏朝的语气多了几分复杂:
“结果那叶美和同伙张正国反目,张正国就把这事捅给了给事中彭惟成,还送了千两银子让他参奏。
彭惟成把叶美抓了,没收了贿赂,上疏揭发了代府的底细,连神宗皇帝朝的‘大国本之争’都提了。
那会儿光宗皇帝的母亲王恭妃,地位还不如郑贵妃,要是代府开了‘子以母贵’的先例,郑贵妃说不定就会援例,让福王夺嫡。”
朱由校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父亲朱常洛当年在东宫受尽冷落,若不是神宗皇帝最后松口,皇位根本轮不到他。
代王府这桩“小国本之争”,竟差点成了便宜父亲朱常洛夺嫡路上的绊脚石。
这份私怨,倒是可以利用。
“后来呢?”
朱由校的声音冷了几分。
“后来廷议吵翻了,大多朝臣都支持立长子朱鼎渭,只有两个主事支持李廷机。”
魏朝叹了口气。
“神宗皇帝一直拖着,直到万历四十五年朱鼎莎病死,才松了口。
朱鼎莎临终前说愿意让哥哥袭爵,可代王府里还有人想立其他儿子,被揭发后,阁臣方从哲趁机请立朱鼎渭为世子,神宗皇帝这才同意。”
听完这段往事,朱由校突然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密折扔在案上,声音里带着几分狠厉:
“好一个代王府!
小小的宗藩,竟敢掺和‘嫡庶’之争,还差点搅乱了朝廷的国本!”
他站起身,走到殿中,目光扫过殿内的妃嫔和太监,语气斩钉截铁。
“传朕旨意,给熊廷弼下旨:
若代王朱鼐钧有任何不臣之举,无需奏请,可先擒拿软禁,再押解京师论罪!”
王体乾和魏朝连忙跪倒在地,齐声应道:
“奴婢遵旨!”
于佩珍站在一旁,心里暗自心惊。
陛下不仅是为了大同的兵权,更是记着当年先帝的“国本之争”。
代王府这桩旧怨,正好成了整顿宗藩的由头。
朱由校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太液池上,眼神里多了几分算计。
代王府的龌龊事不止这一件,这些年侵占民田、勒索商户的举报从未断过,只是之前没人敢查。
如今借着整顿大同的机会,正好把代王府也清一遍。
他登基这么久,整了楚王、福王,又有一段时间,没对付这些藩王了。
这些藩王怕是忘了谁才是大明的主人。
“还有。”
“让熊廷弼查代王府时,顺便清点一下他们的家产。
宗室藩王富得流油,大同的军饷正好缺些,抄没的家产,可充作军资。”
一想到代王府里的金银珠宝、田宅地契,朱由校已经有些手痒了。
既除了隐患,又填了军饷窟窿,这般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魏朝连忙应下,心里却暗自咋舌。
陛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代王府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ps:
七千字大章加更!
这波属于勤政了。
理直气壮求月票!求订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