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仍需勉励(1/2)
第227章 仍需勉励
五原郡,徙民点新屯。
接近晌午的阳光依旧不热,,清风带着点些许的凉意轻柔地笼罩在背靠阴山面向新垦荒地的一片整齐土坯房舍上。
房舍很新,泥土的腥气犹在,却不见杂乱与破败。
纵横交错的沟渠将融化的雪水与引自阴山下的活水,送入每一块规划中的田地,土地在晨光下泛着湿润。
张显褪去了前将军的玄甲大氅,只穿了一身半旧的靛蓝色细麻布袍,腰间随意束着布带,脚上的也是便于行路的牛皮短靴。
若不是他身姿挺拔,眉宇间有股挥之不去的锐气,乍看之下,他倒是与一个寻常的富户无异。
他身后跟着同样便装的亲卫统领阿山和两名精悍的亲兵,就远远缀着,保持着警惕却又不显突兀。
他此行未带任何仪仗,只随意的逛逛,看看这些从虑虒县自愿迁徙至此的百姓,在新家园安顿得如何。
虑虒县的老班底,一直都是他最信任的根基。
“忙着呢?”
张显走到一处刚翻耕过的田垄边,对着一个正弯腰查看土壤情况的老农招呼道。
那老农脸上黝黑,年龄三四十岁。
柳木闻声直起腰,眯着眼看清来人,先是一愣,露出几分激动又带着局促的笑容。
“使使君?!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下意识地就要行礼。
张显一把托住他的手臂,温和地笑道:“老哥不必多礼,我就是随便走走,看看大家伙儿过得怎么样,这地,翻得可还顺手?”
他目光落在旁边一架擦拭得锃亮的曲辕犁上,犁铧在晨光下闪着寒光。
“顺手!太顺手了!”柳木激动地搓着手,指着那曲辕犁。
“使君你弄出来的这宝贝疙瘩,配上耕牛,一天少说能翻耕个五六亩地的!你瞧瞧这土。”
他弯腰抓起一把黑油油的泥土:“肥的简直流油,这么些年真是被那些胡狗给浪费了。
这向阳坡地,靠着山,风小,日头足,又有水渠引着活水,比俺们虑虒老家的地还要肥几分!”
“那就好。”
张显点点头,也蹲下身,捻了捻湿润的泥土。
“种子都备好了?春播可耽误不得。”
“备好了备好了!”柳木连连点头。
“一同来的农曹吏员早就发下来了,还教了新的法子,叫什么…来着?反正比过去撒着种强多了!大伙儿都憋着劲儿,就等这几天把地整饬利索,就开播!”
他眼中闪烁着对土地丰收的憧憬。
“家里人都好?”
张显拍了拍手上的浮土站起身,望向不远处的土坯房。
“好!都好!”柳木脸上洋溢着满足。
“我成家的晚,讨了个寡妇做婆娘,现下应该在屋里头腌咸菜呢,小崽子跟着屯里的先生认字去了!嘿,托使君的福,俺们这些泥腿子,娃儿也能认字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使君,不瞒你说,当初听说要迁来这五原废地,俺们心里头也直打鼓,可想着是跟着你走,大伙儿就都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拘谨的邀请张显往土屋那去。
张显也没拒绝,跟着柳木往前走。
刚到院门口,一个系着围裙,面容朴实的妇人从屋里探出头,看到张显,也是一惊,随即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
“哎呀!是使君啊!快请进屋里喝口水!当家的,你傻站着干啥,快请使君进来歇歇脚!”
这是柳木的妻子柳钱氏。
“嫂子,叨扰了。”
张显也不推辞,笑着应道,跟着柳木走进这间不算宽敞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的土坯房。
看来虑虒那边对卫生的宣教做的十分到位。
屋里陈设简单,土炕占了小半边,铺着新编的苇席。
一张粗木桌子,几个树墩做的凳子。
墙角整齐地码放着农具和一些杂物。
灶台上热气腾腾,弥漫着一股粮食和腌菜的混合香气。
“使君你坐,你坐!家里寒酸,你别嫌弃!”
柳钱氏手忙脚乱地拿袖子擦了擦最干净的那个树墩凳,又麻利地倒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白开水放在桌上。
“刚烧开的,你润润嗓子。”
“嫂子客气了,家里也烧热水喝?”
张显坐下,随意开口。
虽然他以前有说过多喝热水的好处,但并没有强求治下之民必须遵从。
柴薪在这个时代也是笔不小的支出项目。
“也是遵从临行前的医匠意思,他们说新到一地难免会水土不服,所以喝水什么的最好还是烧开了喝,以前在虑虒也只是偶尔烧水。”
张显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有些土腥气的开水。
“家里还有个小的去学堂了?”
“对对,一早就蹦跶着去了!”
提到儿子,柳钱氏脸上笑意更浓。
“那小子,以前在老家就知道满山疯跑,现在可稀罕去学堂了!回来还煞有介事地教他爹认字呢!说是使君你定的规矩,娃娃都得认字,将来才有大出息!俺们两口子不识字,就盼着虎子能出息,给使君你效力!”
“叫虎子啊,这倒是让我想起了自家的一个弟兄,他也叫虎子,不过现在在苇泽关任事。”
张显随意的接了几句茬,就看着柳木夫妻俩忽的忙碌了起来。
一小会后,柳木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过来说道:“使君,你看…这都快晌午了,要是不嫌弃,就在俺们这儿对付一口?家里刚蒸的豆饭,还有新腌的芦菔芥菜,切了点腊肉…没啥好东西,就是…就是一点心意!”
他眼神热切,带着几分期盼。
张显看着这对淳朴的夫妇,笑了笑。
“好啊!正想尝尝嫂子的手艺!这新腌的芥菜,配上豆饭,倒是开胃!”
柳钱氏一听,登时喜出望外:“哎!使君你稍坐,马上就好!”
说罢就转身便风风火火地去灶台忙活了。
柳木则陪着张显说话,话题自然离不开土地,收成,新农具,屯里的互助,还有对孩子未来的期待。
言语间,对张显的敬仰和信赖溢于言表,那是发自肺腑的认同,而非对权势的畏惧。
与此同时,徙民点外围的一处小土坡上,城门校尉伍琼带着一名随从,也来到了这里。
他借口体察边塞风物,拜托了长史安排的陪同,溜了出来。
他看到的景象,与他想象中流民图景截然不同。
映入眼帘的,是整齐的房舍,是纵横有序的沟渠和田埂,是田地里挥汗如雨却动作麻利的农人。
空气中飘荡着炊烟的气息,新翻泥土的腥气,甚至隐约能听到孩童在临时学堂里朗朗的读书声。
“校尉…这…这不像边塞徙民点啊…”随从也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
“倒像是…像是那些经营得不错的豪庄佃户…”
伍琼沉默着,脸色复杂。
他看到了有吏员模样的人拿着册子和尺子在田埂间穿梭,指点着什么,农人们则认真地听着,记着相处和谐。
而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他看到了一个如同老农一样端着碗筷蹲坐一户院门的身影。
晋乡侯,前将军张显!
这位在胡庭故地筑起万颅京观,吓得残余胡虏望风披靡的煞神,此刻竟毫无架子地坐在一个徙民家中那简陋的树墩凳上,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正就着几碟咸菜,大口吃着黄澄澄的豆饭!
他甚至看到那个老农的妻子,一个普通的农妇,满脸笑容地又给张显碗里添了一勺饭,嘴里还絮叨着什么。
而张显,竟然也笑着点头应和,毫无愠色,仿佛只是在邻家蹭饭一般自然!
这一幕,对伍琼的冲击,甚至比那肃杀的军阵和骇人的京观更为强烈。
“与民同食……”
伍琼心中翻江倒海。
“…他竟能如此放下身段?这些徙民…竟也…”
他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些洛阳权贵,哪怕是对着依附他们的门客,豪奴,也远没有这般的自然。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伍琼心中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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