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肖家京城过年 倒爷疯狂的时代(2/2)
肖镇连忙拧了热毛巾给么爸敷额头。枪患如同瘟疫般蔓延,去年石城的爆炸案震动中央,今年初公安部內部通报,治爆缉枪行动才开展半月,就收缴改制火药枪两万多支。
此刻,窗外胡同里,那辆巨大越野车的车辙正被新雪覆盖,仿佛掩埋著这个躁动时代的伏笔。
茶海升起裊裊白雾时,什剎海冰面上的喧闹已渐渐平息。李小云拨弄著电炉上的砂銚,凤凰单樅的蜜香在防弹玻璃房里氤氳开来。
“何家兄弟还算走了正路。”她推过一盏茶,“莫斯科那趟国际列车,上月在二连浩特又截住了几个带凶器的劫匪。”
肖镇凝视著杯中沉浮的茶叶。李启明白天的匯报犹在耳边:那趟国际列车驶离国境后便秩序混乱,劫匪持械洗劫车厢,气焰囂张。去年甚至有商人被抢得只剩贴身衣物。
“海参崴港那边,何柳仲打点了些关係,送了些咱们的酒。”肖镇翻看著中基贸易的报关单,“虽然比走莫斯科线多交些关税,但人身安全有保障得多,少担九成的风险。”他忽然想起白天看到的那辆庞然大物——本应配备给特定单位的装备,如今却停在胡同里。这些倒爷打通关节的本事,有时確实令人咋舌。
李小云抽出一本英文杂誌,封面是宝安特区流水线上的女工,標题引人注目。她指尖划过冰纹的茶盘:“纺织站的老同事下海了,在秀水街租摊位卖皮夹克。说那边客商拿些……特別的军用器械零件换货,一箱夹克就能换一个。”
这时,院里突然爆出一阵鬨笑。两人隔窗望去,何家兄弟正带人卸车。越野车后厢敞开,成捆的鹿茸下压著成箱的伏特加。肖镇的目光扫过车厢深处几个套著厚布套的长条状物体,眼神微微一凝——这似乎已超出了普通贸易的范畴。
腊月二十八的什剎海,冰刀在湖面上划出纵横交错的银线。肖镇搀扶著肖征沿湖散步。老人的拐杖敲在“严厉打击车匪路霸”的横幅钢架上,发出鐺鐺的响声。
“当年打太原,偽军骑兵队也不过五六十条枪。”肖征望著冰面上嬉戏的少年们,语气沉重,“去年在西南318沿线清剿车匪路霸,光一个县就收缴了三百多支枪!”
冰场的高音喇叭循环播放著新政策:即日起,民间枪枝必须限时上缴,逾期將按危害公共安全罪严惩。穿著厚袄的孩子们追逐著点燃的擦炮,“啪”地在雪地上炸开一团团雪雾。
前门大柵栏的年货市场人潮汹涌。李小云在“五荷堂特供”柜檯前排队时,听到两个穿著华贵皮草的女人低声交谈:
“…张家口的老徐在莫斯科栽了,货被抢光,人还受了伤…”
“所以我家只走满洲里,用卡车运羽绒服,稳当点…”
队伍前方忽然一阵骚动,穿工商制服的人员正在查封一个摊位,查抄的假酒箱上赫然印著外文標籤。
回程的车上,肖镇瞥见何家那辆显眼的越野车被交警拦在路口。穿制服的人员正在和车上的人交涉。三天后,那辆车却又安然停回了胡同——据说掛靠到了某地质勘探单位的名下。
大年三十下午四点,暖锅里的汤底已经滚沸。肖征坚持要回四进院,西跨院里只剩肖镇和李小云守岁。
电视里播放著电影《过年》。李小云忽然问:“你说小鱼儿在长安吃上饺子了吗?”
肖镇望向窗外。95號院的中庭里,何雨柱正带著儿子们给那辆越野车盖上防雨布。车顶的积雪映著阎解成家窗户里透出的电视萤光,屏幕正播放著公安部严打表彰会的画面:1990年全国打掉犯罪团伙629个,破获涉枪案件11万起。
东厢房飘来燉肉的香气,收音机里放著豫剧《打鑾驾》的经典唱段:“…王朝马汉一声唤,铡刀之下不容宽!”
“听说莫斯科新开了家中餐馆。”肖镇把《大明风华》的版税单隨手垫在火锅下,“昨天传真说,三个东北厨子用一锅猪肉燉粉条,换了老毛子一个……挺有纪念意义的老物件儿。”李小云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们举起酒杯轻轻相碰。窗外,迎新的烟骤然炸响,雪地上奔跑的孩子们挥舞著萤光棒,像一条条流动的星河。
厚厚的防弹玻璃隔绝了震耳的鞭炮声,肖镇在寂静中抚摸著那个陪伴他多年的牛皮包,上面已有了岁月的皸裂痕跡。
这是一个撕裂与重组並存的时代——衝突与温情交织,草莽的活力与秩序的构建同步。
他展开信纸准备给女儿写信,抬头却见晨曦已悄然染亮了结冰的湖面。
新年的太阳正爬上什剎海纵横交错的冰裂纹,冻透的冰层之下,春水暗自涌动,如同这个时代深沉而澎湃的脉搏。
魔都证券交易所已於1990年11月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