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头七(1/2)
清晨,雨丝细细的跟线似的,斜斜地往灰蓝色的天上飘。
秦淮茹抱著棒梗站在四合院门口,竹篮里的纸钱用油纸包著,可边上还是渗出水印子。
棒梗的虎头鞋沾满泥,脑袋歪在她脖子上,呼出的气还带著奶味儿,小手不自觉揪著她湿漉漉的衣服。
天还没亮透,她三点就爬起来糊纸钱,结果被灶火溅到袖口,烧出个铜钱大的窟窿,这会儿冷风直往里灌。
“妈,冷。”棒梗往她怀里缩了缩,睫毛上的雨珠骨碌碌滚进衣领。
秦淮茹赶紧解下蓝布头巾,把孩子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通红的小脸蛋。
胡同口那棵老槐树在雨里直晃悠,叶子上的水珠顺著树枝往下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芝麻粒大的水。
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张凡举著把黑布伞站在门洞里,伞骨上还留著去年冬天结冰的印子。
他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沾著泥,一看就是刚从车间赶过来——昨天厂里的边三轮减震弹簧坏了,他在车间守了整整一夜。
瞧见秦淮茹回头,他把伞往旁边挪了挪,伞边的雨水顺著伞面往下淌,在脚边积了个小水坑。
“我陪你去。”他说话带著水汽,声音闷闷的。
没等秦淮茹开口,他伸手就接过竹篮,油纸包的边角硌得手心发疼,这感觉让他想起贾东旭断手指那天,自己攥著磺胺粉纸包的情景。
胡同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雨打在伞上的沙沙声。秦淮茹走在前面,布鞋踩进积水里,发出“咕嘰咕嘰”的响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上,软绵绵的。
路过王大妈家时,门帘掀开一条缝,有人偷偷探头看了一眼,又赶紧缩回去,只留下门帘晃来晃去。
张凡故意走慢半步,把伞往秦淮茹那边斜,结果自己大半个肩膀都被雨水浇透了,工装紧紧贴在背上,肩胛骨的轮廓都能看出来。
“张师傅是个大好人。”棒梗突然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混在雨声里,差点听不清。
秦淮茹低头一看,孩子正盯著张凡举伞的手——那手背上有道被铁屑划的疤,这会儿稳稳托著伞柄,一滴雨都没淋到他们娘俩身上。
殯仪馆的青砖墙在雨里冷冰冰的,看著瘮得慌。
登记处的玻璃窗蒙著一层水雾,穿蓝布衫的工作人员叼著烟,头也不抬地用红铅笔在本子上画勾,笔尖划过纸的声音刺啦刺啦响。
“头七烧纸去西院,別往坛乱扔,上个月刚种的月季。”他说话时,菸头都快烧到手指了,菸灰掉在帐本上,跟被雨打湿的纸灰似的。
西院摆香案的地方有张掉漆的长桌,上面供著歪歪扭扭的牌位。
秦淮茹把棒梗放在湿漉漉的长凳上,解开油纸包,一股纸钱混著雨水的味道就飘出来了。
她蹲下来点火,划了三根火柴才把火点著,可火苗刚舔到纸钱就被风吹歪了,黑烟裹著纸灰往上冒,又被雨水打下来,星星点点粘在她脸上。
“东旭,跟我们回家吧。”她声音抖得厉害,像片在风里乱飘的树叶,手指捏著纸钱往火里塞,火苗“腾”地窜起来,又燎到袖口,“你看看棒梗,都长这么高了,都会数到十了……”
棒梗坐在长凳上晃悠著小脚,突然指著乱飞的纸灰喊:“爸爸飞起来啦!”秦淮茹再也忍不住,“哇”地哭出声,眼泪混著雨水往下淌,把脸上的纸灰都冲了,露出惨白的皮肤。
张凡站在旁边举著伞,看著秦淮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的纸钱撒了一地,被雨水泡得软塌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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