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荣宝斋(上)(1/2)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北平城。前门大街的喧囂褪去,只剩下几声有气无力的梆子响,在幽深曲折的小巷里迴荡,更添几分淒凉。偶尔有打著灯笼、缩著脖子的更夫匆匆走过,昏黄的光晕在湿冷的石板路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鬼影。
南城护城河外,一片被战火和遗忘双重蹂躪过的乱葬岗。歪斜的石碑像被打断脊樑的野兽,在荒草和夜露中沉默。夜梟的啼叫如同婴孩的呜咽,在坟塋间飘忽不定,听得人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噗…噗…”
沉闷的掘土声在死寂的乱葬岗深处响起,显得格外刺耳。
六子光著膀子,只穿著一件汗津津的坎肩,粗壮的手臂虬结著肌肉,抡著一把不知从哪个废墟里捡来的破铁锹,正吭哧吭哧地挖著一个足够深的土坑。汗水顺著他古铜色的脊背沟壑往下淌,在微弱的星光下泛著油亮的光。他每一次挥动铁锹,都带著一股子蛮力,泥土像被炸开一样飞溅。只是那动作里,带著一种显而易见的僵硬和恐惧。他不敢看坑边那具用破草蓆裹著的、已经僵硬的尸体,更不敢看那断腕处草蓆外渗出的暗褐色痕跡。每一次铁锹磕碰到石头,发出的脆响都能让他浑身一哆嗦,总觉得是那死人骨头在抗议。
“我说大块头,你倒是快点啊!”小刀蹲在不远处一个半塌的坟包后面,抱著胳膊,冻得牙齿直打架,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在哼哼,“这鬼地方,阴风阵阵的,再待下去,咱哥仨没被特务打死,也得被冻死!或者…被这儿的『老住户』请去喝茶!”他缩了缩脖子,警惕地四下张望,总觉得那些黑黢黢的墓碑后面,藏著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
唐龙靠在一棵枯死的老槐树上,身形几乎与浓重的树影融为一体。他双手抱臂,闭著眼,似乎在养神。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偶尔从鼻息间呼出的、在寒夜里凝成淡淡白雾的气息,证明他还醒著。他的意识,却沉入了那片神秘的灵泉空间。
空间里依旧寧静,微光柔和。那口汩汩涌动的清泉,散发著温润的生机。一缕缕泉水化作无形的暖流,缓缓滋养著他之前催动五行拳和金乌刃时消耗的精气神,也悄然修復著被狙击子弹擦过时,在肩背处留下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火辣刺痛。疲惫如同潮水般退去,精神重新变得饱满而锐利。
他“看”著那泓清泉,心思却早已飞到了明日午时的前门“聚宝斋”。槐树胡同十七號院是目標点,但“鹰眼”尸体上搜出的纸条,却指向了聚宝斋的“定金”交接。周扒皮…这个死胖子,是找到“宝鼎”的关键钥匙!聚宝斋…明天必须去!
“大…大哥…挖…挖好了…”六子喘著粗气,声音发颤地低声道。他站在一个足够深、足够埋下两头牛的土坑边,手里铁锹杵著地,脸色在星光下白得嚇人。
唐龙睁开眼,眼底深处那两簇火焰在暗夜里无声地燃烧了一下。他走到坑边,看了一眼那裹著草蓆的“鹰眼”,目光没有任何波澜。他抬脚,轻轻一踢。那尸体便如同沉重的麻袋,滚落进深坑底部,发出一声闷响。
“填土。”唐龙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
六子如蒙大赦,立刻挥舞起铁锹,泥土如同雨点般砸向坑底,速度快得惊人,仿佛想用泥土彻底埋葬掉刚才的恐惧。小刀也凑过来帮忙,用脚把周围的浮土往坑里踢,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位爷,您走好!冤有头债有主,找你的主子去,千万別惦记我们哥仨!改明儿给您烧点纸钱,买路钱管够!求您高抬贵手,別缠著我们…” 那神神叨叨的样子,倒把六子听得更害怕了,填土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很快,地面上只剩下一个微微隆起的新土包,在乱葬岗的荒草里毫不起眼。
“走。”唐龙不再看那土包一眼,转身率先向回城的方向走去。小刀和六子连忙跟上,如同逃离地狱般,脚步飞快。六子甚至把那把沾满泥土的铁锹也扛在了肩上,像是扛著一件能辟邪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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