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摆黄菜(2/2)
以前喻公庙香火鼎盛之时,每年三月前后,都会有一次盛大的露天筵席。
席面最少十几桌,不茹素,有酒有肉,一张台面十几个碗,一连吃两顿,丰盛似年关。
家家户户都要来,算作是为太公菩萨庆贺圣诞。
陈腴问道:“老喻,你是要香火?”
他念想自己那些占便宜没够的老乡,只要有酒有肉,会不来白吃?
就算不善捐一些,也不好意思空手来是吧?
香火这不就有了?
香灰言简意賅:“对。”
陈腴苦著脸,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咱们没钱啊。”
他低头,只看到香灰又作二字。
“去李府借。”
黄冈岭一带山民,都是数百年前为躲避兵灾移居於此的。
歷代相互嫁娶,如今只剩下六个姓了。
李家算是第一等大姓。
可要说能称得上“府”的,就只有陈腴的夫子李梧一家了。
李夫子的爷爷曾是菰州府知府,休致还乡多年,顺理成章做了这黄冈岭村最大的佃主员外。
老人家念及“终身大计,莫如树人”,想要回馈家乡。
便举办了个山野义学,將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孙子李梧强送去了学塾作夫子。
学塾没有门槛,甚至连束脩都不要,所图不过是山里长大的孩子也能识字明理。
可好景不长,才过了三年,李老太爷如此高义之举,却是被乡里短视之人调侃为“穷生奸计,富长良心。”
还说说风凉话道,真做好事,还不如散些家財匀分来得直截了当。
李老太爷面对风言风语,看似性情刚烈,竟直接关闭了学塾。
实则是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依旧在那学塾中挑选了四个颇具文气的孩子,收在孙儿李梧门下,继续钻研学问。
教他们有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盼头。
其中最出息的当数陈腴曾经的同窗徐忻,跟著夫子离开黄冈岭三年了。
李老太爷甚至还为其参与科举出具“保状”。
徐忻也是不负厚望,头年便过了府试,成了童生,今年更是据说廩膳有望。
而陈腴,除了那与李夫子短暂的师徒一场,和李府之间,就再无渊源了。
故而陈腴为难道:“老喻,你是要我借著和李夫子的香火情,去向老太爷借钱操办?”
香灰:“对。”
陈腴也不是矫情之人,只是苦笑,“行吧,我覥顏试试。”
正所谓上山擒虎易,开口求人难。
陈腴嘆了口气,夫子都离乡多年了,他也不是唯一的学生。
“就算我拉得下脸,也是高门难进,没有贄礼,如何拜謁?”
喻太公彩绘剥落的神仙上遍布浅浅的裂痕,氤氳雾气逸散出来。
呼吸间变成一团云雾。
湿润厚重,晶莹欲滴。
陈腴低头又看见一个“接”字。
赶忙在地上找了个接无根水的陶碗,放在云团底下。
云团扭曲,好像变成了一块沾了水的拖布。
拧巴几下,稀稀拉拉的出水。
在碗底积蓄薄薄的一层绿水。
陈腴看著陶碗,问道:“这是什么?”
香灰:“吃剩下的灵禄。”
陈腴急切道:“这好东西,你吐出来干什么?留著慢慢吃啊!”
香灰:“彼之熊掌,我之鸡肋,多吃无益。”
陈腴问道:“所以灵禄於你,治標不治本,还是急需香火供奉?”
“是。”香灰变化成一行长句,“你全喝了,先治伤势,空碗再灌满水,可作登门贄礼。”
陈腴到底还是厚道,有些疑虑道:“老喻,这恐怕不妥吧?”
香灰:“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