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地下来,天上来(1/2)
群玉山来龙去脉,连绵起伏,兀立於峡江东岸,合一百零八峰,共计二百余里。
其中玉笥占三十六峰,自成一脉,大烜昌隆元年,皇帝赐匾,改玉笥山“玉梁观”为“承天观”,次年又改观为宫。
就差敕封玉笥山承天宫为天下道统正一祖庭。
一时间上山道士黄紫加身,贵不可言。
然而一切尊崇,自昌隆三年,太子薨逝那日起,便戛然而止。
如今的承天宫,江河日下,若非还有一尊阳神真仙坐镇,只怕连三十六座祖宗留下的山头都要被瓜分去不知多少。
承天宫,李祖殿中。
名为苏卉的小道长躺在地上,睡相酣甜。
身下垫著两个蒲团,身上则是盖著一件紫色鹤氅。
身边是一口顏色深邃的楠木癭钵倒扣,纹理天成,未经雕琢,如虬龙盘旋、云海翻腾。
此刻一只艷红凤蝶停留癭钵之上,缓缓振翅,扇动满庭异香,为其送去好眠。
苏卉年纪尚小,正是缺觉的时候。
他实在太困了,每日五更开静,都要负责洒扫宫观,然后斋沐漱盥,整肃衣冠,在殿中讽诵早坛功课经。
多数时候,他都有口无心,时常犯困,有时更是直接席地而睡。
作为承天宫辈分第二高的祖宗人物,同时又是年岁最小的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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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卉的存在很特殊,除了承天宫掌教真人,无人敢轻言教诲。
偏偏掌教真人曾金口玉言,“小道小道,吃饭睡觉,老道老道,胡说八道。”
所以他想睡便睡。
没有人会指责他对李祖不敬,甚至等苏卉一个大觉醒来,身上往往还会多几件不同的羽衣鹤氅,黄紫蓝黑,都有可能,俱是长者慈爱关怀。
因为他就是李祖。
此刻的苏卉,不出意外被群玉山忽然迸现的大气象给惊醒了。
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身上盖著的衣服,便知是老师兄来过了。
又抬眸看了一眼宫外的天色。
嗯……自己还在做梦吗?
这天怎么看上去像是要碎掉了一般?
他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没有睡著。
忽然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师弟,睡醒了吗?”
苏卉並不惊讶,只是缓缓转身,看著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师兄,当代承天宫掌教,道號“余初”。
苏卉隨心卮言道:“还有点儿困……”
余初真人摇头,笑道:“同为道脉的姑射峰出了些问题,我带你去调停一下,回来再睡吧……”
他说的是“我带你去”而不是“你隨我去。”
谁主谁次,一清二楚。
苏卉却是苦了脸,问道:“又要扯虎皮骗人了啊?”
余初真人不以为意,笑道:“骗人若是可以止戈行善,有何不可?你的面子现在还好使,就得多拿来用用,等到岁数大了,露了相,想用都没得用了。”
苏卉嘆了口气,他天生异香遍身,因此得名为“卉”。
传言出生那天有白鹤落下太白峰,口衔天籙,玉笥山中都说他是李祖转世。
可苏卉知道,李祖的遗蜕就在眼前的癭钵之中,他的“物化”之身就是钵上那只凤蝶。
都说李祖是羽化飞仙了,怎么可能是自己?
其实他就是群玉山外一个农家孩子罢了,儿时顽皮,被那到处流连的凤蝶所吸引,误打误撞,步入仙山。
而后被惊为天人,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苏卉问道:“还和以前一样?我不开口,不说话?”
余初真人点头,“那肯定啊。”
苏卉便也点头,“那就走吧。”
反正睁眼站立睡觉的本事,他也不是没有。
余初真人遂裹挟小师弟苏卉,一步踏出,行至姑射峰外。
刚巧遇到六个同为阳神境界的各脉道友,从天上落下,如落汤螃蟹,个个面红耳赤。
那逞凶耍横之人,正是陈故。
余初真人见状,直接高喝一声:“道友止步!莫要闯山!”
那手持銛厉之器,锋芒无匹的老人果真身形一顿。
看清来人之后,没有顺手一剑,竟然笑呵呵应承道:“好说好说。”
余初真人报以赧笑。
“敢问足下是哪一位文庙贤圣下界?”
文庙所处之地,是山神水神职权交集之处,高峰突兀出云海,故而文庙眾人现世,偶尔也会被尊称为“下界”。
陈故一愣,虽然说他不在乎什么『天下谁人不识君』,但这名望实打实摆在这里,居然还会有人不认识他?
陈故自报家门道:“在下姓陈,名故,字怀安,並非文庙中人,只是一介俚儒罢了。”
“哦哦,原来是怀安先生,闻名不如见面,失敬失敬,”余初真人点头如捣蒜,“在下……”
陈故摆手,“余初真人大名,如雷贯耳,我自然听过。”
余初真人有些赧顏,“哪有什么大名啊?不过祖上荫庇,不才曾是大烜朝靖国大天师,追諡玄静乾道天尊,尊號玄虚启智冲和显化灵佑真君,李祖,李含光,现今存世唯一的弟子而已……”
陈故愣了愣,摇头失笑,这一长串不换气话?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陈故直截了当问道:“那么这位天师之后的余初真人,您虽然同处山中,却是不出门户多年了,这会儿是来当和事佬了?”
余初真人也是直言不讳道:“就是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一番,不然这群玉山各脉,同气连枝,唯有承天宫独善其身,以后不好做人。”
陈故点头,承天宫的面子,他得给的,就给他三言两语的功夫吧,再多自己就等不起了。
余初真人好言相劝道:“怀安先生,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呢?”
陈故摇头,遗憾道:“坐过了,也谈过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学生伤了心,我这先生也不能一直装聋作哑,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说我牝鸡司晨也好,狗拿耗子也罢,反正事情我管定了,想当一回青天大老爷。”
余初真人后退一步,显得自己身侧的小道士一步上前,笑道:“方才只是我这小师弟没来,他现在来了,结果自然就不一样了。”
陈故闻言,眉头一皱。
他看向这位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小道童,除了皮囊出眾,其余都平平无奇,一时让他不敢和那位李祖转世联繫到一起。
余初真人笑道:“他叫苏卉,道號高灵,是我代师收徒的小师弟……”
这回倒是没有说他前身,他也从没公开亲口说过这苏卉就是李祖转世。
陈故恍然,原来之前那一长串,都是铺垫啊。
这就是余初真人的高明之处了。
陈故点头,对著苏卉笑道:“老夫陈故,这厢有礼了。”
苏卉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陈故一愣,嗯?这位小道长,好像有些高傲啊……
一旁余初真人伸手推了推相差快千岁的小师弟,“快叫人吶!”
苏卉童言无忌道:“不是说好了不用我开口的吗?”
余初真人尷尬一笑,“行礼,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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