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暗影阶梯(2/2)
他走到门口,对守在那里的护卫队长低声吩附了几句。护卫队长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身影出现在议事厅门口。他是西茨达拉的弟弟,玛格哈兹·佐·洛拉克。
与兄长那种精心修饰的优雅不同,玛格哈兹更显粗獷,皮肤黑,肌肉结实,穿著便於行动的短装皮甲,腰间挎著一柄角斗士常用的弧形短剑。他的眼神锐利,却带著对兄长的深深敬畏。
“兽面军,”西茨达拉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现在实际掌握了多少人?能確保在关键时刻听从洛拉克家族命令的?”
玛格哈兹站得笔直,快速回答道:“我按照您的指示,这儿天我已经不动声色地换掉了一半的小队长,都是我们的人,或者欠我们大笔债务、不得不听话的。剩下的一半里,大部分也已经私下向洛拉克家族宣誓效忠,或者收下了我们的金子。只有极少数几个,可能还念著那个银髮女王的情分,態度比较模糊,但人数很少,不足为虑。”
西茨达拉紧绷的嘴角终於露出一丝真正的、满意的弧度。他讚许地点点头:“很好,玛格哈兹,你做得很好。这为我们贏得了至关重要的筹码。”
他到弟弟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现在,我需要你立刻再跑一趟。把那些最为忠诚、战斗力最强的小队长,给我找来。不用多,挑选最核心、最可靠的五六个人就行。告诉他们,今晚,
洛拉克家族有盛宴款待,庆祝一个新的开始。我会为他们准备一些特別的『项目”,让他们尽兴而归。”
玛格哈兹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嘴角咧开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特別的『项目”?是您屋里那几个新到的渊凯女奴?听说她们训练有素,精通—
西茨达拉撇了撇嘴,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渊凯女奴?一群被玩烂的货色罢了,赏给你手下那些刚获得自由、还没尝过贵族女人滋味的兽面军朋友们去体验一下好了。”
他看著弟弟眼中闪过的失望,轻笑一声,凑近低语道:“怎么,你对她们有兴趣?眼光放高点,我亲爱的弟弟。想想丹妮莉丝身边那几个侍女怎么样?多斯拉克草原上的小野马,或者那个棕色皮肤、眼睛像猫一样的里斯女孩?她们现在可都成了无主的珍宝了——”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著玛格哈兹眼中骤然燃起的、混合著欲望和野心的火焰,“只要你把今晚的事情办好,把我要的人都请来.干得漂亮,我就把她们都赏给你!隨你怎么处置。””
玛格哈兹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他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眼中再无半分迟疑,只剩下狂热的忠诚和急切的渴望:“我现在就去!兄长放心!”他猛地一行礼,转身就要衝出去。
“等等!”西茨达拉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玛格哈兹疑惑地回头。西茨达拉脸上的轻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
他透过那扇模糊的窗户,仿佛能感受到外面城市瀰漫的不安。“路上“务必小心。带上你最得力的护卫。这城市,现在像一座隨时会喷发的火山。”
玛格哈兹收敛了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他按了按腰间的剑柄,眼中的凶光一闪而过,隨即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议事厅,沉重的脚步声在石廊中迴荡。
兽面军,是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在攻陷弥林、废除奴隶制后,为了维持城市秩序、平衡无垢者这支纯粹外来力量的影响力,而新组建的城防部队。
它的成员构成复杂:有获得自由后渴望证明忠诚的强壮奴隶;有在旧制度下鬱郁不得志、转而投靠新政权寻求机会的低级贵族子弟;也有纯粹为了混口饭吃、脱离原有主人束缚的市井之徒。
他们在脸上佩戴著用黄铜铸造、打磨得鍠亮的动物面具一一狮子、猎鹰、毒蛇、蝎子、豺狼等等,面具的造型狞或凶猛,掩盖了佩戴者的真实面容,也赋予了他们一种集体的、非个人的威力。
他们的统一装束也別具特色:兜帽和披风並非单一顏色,而是用各种不同色彩的布料一一深蓝、土黄、砖红、橄欖绿一一拼接缝製而成,模仿著弥林那由无数彩色砖块垒砌而成的、闻名奴隶湾的宏伟城墙。
下身则穿著传统的弥林褶皱裙,脚证便於行动的皮凉鞋。这支队伍鱼龙混杂,训练和纪律性远无法与冷酷高效的无垢者相比,但他们熟悉弥林的大街小巷,人数眾多,並且因为成员大多是本地人,並未集中居住在兵营,而是散居在城市各处。这为玛格哈兹的联络工作提供了便利,但也带来了此刻穿行於街巷间的风险。
此刻,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阳光依然毒辣,但已开始显露出疲態,將金字塔和建筑物的影子拉得老长。
玛格哈兹带著四名同样出身角斗士、神情剽悍的护卫,快步走在通往第一个兽面军小队长住处的街道上。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按在剑柄上的手也悄然收紧。
太安静了。
弥林城从未如此安静过,尤其是在这个本该市井喧囂的午后时分。往日里,这条通往工匠区的街道总是充斥著各种声音:铁匠铺叮叮噹噹的打铁声,陶工转动轮盘的喻鸣,小贩们声嘶力竭的叫卖,驴车吱吱呀呀的摩擦,孩子们的追逐嬉闹,还有空气中瀰漫的烤麵包、香料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但现在,一切都消失了。店铺的门板大多紧紧关闭著,一些简陋的摊位被遗弃在路边,上面还散落著没来得及收走的货物。街道空荡荡的,只有热风捲起地上的尘土和垃圾,打著旋儿掠过。
甚至连那些平日里提著生锈的铁片、耀武扬威地在街头巷尾巡逻、靠敲诈小贩和行人过活的僱佣兵,也完全失去了踪影。
整座城市仿佛被施了沉默的魔法,又像是一座巨大的、刚刚被遗弃的坟墓。只有远处大金字塔方向传来的、如同潮汐般起伏不定的民眾哀豪声,穿透这诡异的寂静,带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是树倒獼散?恐惧让人们躲回了家中?还是火山喷发前那令人室息的死寂?玛格哈兹无法判断。他只知道,在这片死寂之下,暗流汹涌。
兄长说得对,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活下去、並且活得更好的机会。他握紧剑柄,示意护卫们提高警惕,五个人保持著紧密的队形,脚步更快地穿行在迷宫般寂静的街巷里,身影在长长的斜阳下拉出扭曲的影子。
玛格哈兹的办事效率很高。他目標明確,只找那些早已被洛拉克家族的金子和许诺收买、或者握有把柄的核心小队长。
第一家,一个脸上有刀疤、戴著黄铜猎鹰面具的前低级贵族,在听到玛格哈兹传达的“国王”邀请和关於“特別项目”的暗示后,眼中立刻露出心照不宣的贪婪和兴奋,拍著胸脯保证准时赴宴。
第二家,一个身材魁梧如公牛、曾是最勇猛奴隶角斗士的汉子(戴著公牛面具),在玛格哈兹许诺了更多自由民区域的“管理权”后,粗声粗气地答应了。
第三家、第四家过程大同小异。恐惧、野心、贪婪,以及对新女王逝去后权力真空的本能反应,让这些掌握著几百名兽面军的头目们,迅速选择了依附他们认为最可能掌控局面的势力一一洛拉克家族。
当玛格哈兹拜访完第十一位,也是名单上最后一位小队长(一个精瘦狡猾、戴著毒蛇面具的前奴隶贩子打手)的住所,並得到对方狡猾但肯定的答覆后,太阳已经沉到了西边金字塔群的尖顶之下,天空被染成了浓烈的橘红和暗紫色。暮色如同巨大的纱慢,开始温柔而迅速地笼罩弥林城。
隨著光线的减弱,白日里那份死寂的诡异感,渐渐被一种更直接、更令人不安的黑暗和潜在的危险气息所取代。
城市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夜色中睁开了无数双警惕或充满恶意的眼睛。
玛格哈兹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立刻带著护卫,沿著最熟悉、守卫最森严的主干道,几乎是奔跑著返回了洛拉克家族的金字塔。
厚重的青铜大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落下门门,將外面那深不可测的夜色和潜藏的危险彻底隔绝。
而就在金字塔內部,一层那开阔的、由巨大石柱支撑起的中央庭院里,一场与外面死寂和悲伤截然相反的盛宴,已经拉开了奢靡而淫猥的序幕。
庭院四周的壁龕里,手臂粗的牛油蜡烛熊熊燃烧,將空间照得亮如白昼,也將摇曳的人影投射在高耸的石柱和绘有古老吉斯图案的墙壁上。
空气中混合著烤肉的焦香、浓郁甜腻的香水味、葡萄酒的芬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慾蒸腾的甜腥气息。
长条餐桌上堆满了令人咋舌的珍美味:整只的烤羔羊涂抹著金黄的蜂蜜和香料,滋滋冒著油光;巨大的银盘里盛放著来自夏日之海的海鱼,鱼眼用宝石镶嵌;各色热带水果堆积如山,散发出熟透的甜香;还有渊凯特產的果糕点,造型精巧。
然而,这些价值不菲的食物却罕有人动。宾客们的心思显然不在口腹之慾上。
被邀请来的伟主们,大多已换上了更舒適的丝绸便袍,左拥右抱。他们身边依偎著的,是洛拉克家族精心准备的“娱乐品”一一来自渊凯、经过最严格训练的床奴。
这些年轻男女无一例外拥有著令人惊嘆的容貌和身材,肌肤细腻光滑如同最上等的绸缎。他们穿著近乎透明的薄纱,上面缀满细小的金片或银片,隨看身体的扭动闪炼看诱人的光芒。
男奴们肌肉匀称,眼神驯服中带著挑逗;女奴们曲线曼妙,姿態柔媚入骨。伟主们粗糙的大手在这些年轻美好的身体上肆意游走,揉捏,引发一阵阵压抑的喘息或做作的娇吟。
西茨达拉·佐·洛拉克並未参与这些低级的寻欢作乐。他端坐在庭院一侧,由藤蔓和鲜装饰的凉亭下。这里位置较高,可以俯瞰整个庭院。
凉亭的石桌上摆放著精致的银酒壶和镶宝石的酒杯,但酒水几乎未动。他身边围著五六个男人,年纪从三十多到六十不等,个个身著用金线银线绣著繁复家族纹章的华丽“托卡”长袍,神情矜持而威严。
他们正是弥林城里真正掌握著权力和財富的顶级家族族长一一纳千家族的格恩达拉,一个头髮白、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帕尔家族的苏尔特尔,一个面容阴势、留著精心修剪的黑色短须的中年人;里扎克家族的佐尔坦,一个相对年轻、眼神中还带著几分稚嫩残留的青年;还有其他两三位同样举足轻重的人物。玛格哈兹认得他们。
凉亭下的气氛与外院的纵情声色截然不同,凝重得如同铅块。玛格哈兹快步穿过喧闹的庭院,
对那些向他投来的、带著醉意和欲望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走到凉亭边,在西茨达拉耳边弯下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匯报:“兄长,十一个人,都通知到了。七个明確表示立刻动身,三个说稍后就到,只有『毒蛇”说要处理点小事,但午夜前必到。”
他刻意隱去了那些小队长的名字和具体承诺,只用代號和结果说明。
西茨达拉面无表情,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几位伟主身上,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很好。你去庭院里,帮我『招待”一下那些客人,特別是名单上那几位小队长到了之后,
务必让他们感受到洛拉克家族的热情和慷慨。让他们尽兴,明百吗?这是关键。”
玛格哈兹心领神会,嘴角勾起一抹男人都懂的笑容:“明白。交给我。”他直起身,脸上瞬间换上了热情洋溢、甚至带看点粗豪的笑容,朝看庭院中那些正被美酒和美人包围的客人们走去。
玛格哈兹刚离开凉亭,纳千家族的格恩达拉老人就微微侧过头,那双阅尽世事的鹰目扫过西茨达拉,苍老但依然有力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怎么,西茨达拉陛下?对於我们这些老傢伙,你那里还有什么我们不方便知晓的安排吗?”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警了一眼庭院入口的方向。
西茨达拉立刻换上了一副无可挑剔的、带著谦逊的笑容,他亲自端起银酒壶,为格恩达拉已经半空的酒杯斟满香气四溢的夏日红。
“格恩达拉大人,您言重了。在弥林,没有纳千家族的支持,就像船失去了舵手,永远也驶不回昔日那安稳繁荣的港湾。我又怎敢向您,向在座的各位大人,有任何隱瞒?”
他放下酒壶,姿態从容,“不过是几个在兽面军里任职的朋友。您知道,那支部队人数不少,
成分也杂。在这个微妙的时刻,我想邀请他们过来,喝杯酒,聊聊天,听听他们的想法。毕竟,稳定城內的局面,也需要他们的配合。人多力量大,共襄盛举嘛。”
帕尔家族的苏尔特尔笑一声,他梳著一个用紫色髮油固定、高高耸起如独角兽尖角般的奇特髮型,在烛光下泛著诡异的光泽。
他摇晃著手中的锡制酒杯,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兽面军?终究不过是一群航脏的奴隶和贱民拼凑起来的乌合之眾!让他们来参加我们这样的聚会?西茨达拉,你不觉得这有失身份吗?就像把臭鱼烂虾摆上了纯金的餐桌。”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凉亭下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西茨达拉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冷意。
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分量:“苏尔特尔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兽面军確实良菱不齐,但三千多人,即便没有经过无垢者那般严苛的训练,拿起刀剑长矛,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尤其是在这城內空虚、人心惶惶的时候。能爭取多少,就爭取多少。稳住他们,就是稳住弥林城內的局面。”
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每一位族长的脸,“至於身份?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等秩序恢復,
尘埃落定,再让他们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做该做的事,不就行了?何必计较一时的虚礼?”
另一位族长,里扎克家族的佐尔坦一一那个相对年轻的族长,眉头紧锁,带著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开口问道:“该去的地方—-西茨达拉陛下,银髮女王已经去了她该去的地方。那么,
请你坦率地告诉我们,”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著西茨达拉,“她的死,是不是你的手笔?
我听到一些传言,说她是中毒—.在竞技场混乱中被——
“佐尔坦大人!”西茨达拉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著被冒犯的愤怒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恐。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眼神锐利如刀,“您不能,也绝不该用这样可怕的罪名来指控我!这是毫无根据的誹谤!”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情绪,声音恢復了低沉,但其中的坚决和恐惧清晰可辨,“女王是我的妻子!我对她的爱和忠诚,天地可鑑!她遭遇不幸,我比任何人都要悲痛!中毒?这更是无稽之谈!竞技场当时混乱不堪,连龙都失控了!谁能说得清发生了什么?”
他矢口否认,態度坚决得近乎悲愤。他必须否认到底一一弒君,尤其是毒杀龙之母的罪名太过骇人听闻,一旦沾上,哪怕只有一丝风声,等待他和整个洛拉克家族的,都將是万劫不復的深渊。
无垢者、龙、还有那些狂热的自由民,会毫不犹豫地將他们撕成碎片。
“哼,谁不知道鹰身女妖之子”苏尔特尔冷笑著,似乎还想说什么。
“好了,苏尔特尔。”格恩达拉老人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压下了苏尔特尔的挑。他那双苍老而精明的眼睛扫过佐尔坦,带著一丝对年轻人莽撞的不悦,最终落在西茨达拉身上。“过去的事情,在真相未明之前,不必再提。重要的是现在,是未来。”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石桌光滑的表面映照著他严肃的脸,“关於后面该怎么做,弥林该走向何方,陛下—您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章程?”
他刻意用了“陛下”这个称呼。
西茨达拉感受到凉亭下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他挺直了背脊,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努力展现出一种掌控大局的王者气度:
“当然,格恩达拉大人。女王不幸罹难,这是弥林乃至整个奴隶湾的巨大损失。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而坚定,“她留下的摊子,那些她带来的势力一一八千无垢者,三条龙,还有那些从狭海对岸追隨她而来的臣子们一一依然盘踞在弥林,如同一把悬在我们头顶的利剑。更別提城外还有虎视耽的渊凯联军。我想,这场由龙带来的、席捲奴隶湾的可怕风暴——该结束了。
弥林需要恢復它应有的秩序和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