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新时代的轰鸣(2/2)
在旧时代的维斯特洛秩序下,即便是最善良、最富有骑士精神的贵族,其权威和享乐也或多或少建立在剥夺和牺牲无辜平民的基础之上。
在刘易和凯文这些人看来,这其中没有例外。
对於凯文做出的安排,帐篷內的其他三人脸上都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情,更没有异议。
格雷姆点了点头,兰德表情肃穆,连桑鐸·克里冈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接著,四人围在地图旁,脑袋几乎凑到一起,又低声商议了许久明天的具体部署、部队调配,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应对方案。
油脂灯的光芒將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帐篷上,隨著他们的动作而晃动,直到深夜,这场战前会议才最终结束。
第二天,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金色黎明的营地便甦醒过来,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行动。
命令被低声而迅速地传递,土兵们沉默地咀嚼著分发的硬麵包和咸肉,检查著自己的武器和装备。一种大战將至的紧张气氛取代了往日清晨的睏倦。
最大的动静来自凯文的炮兵阵地。士兵们合力掀开覆盖在炮车上的偽装帆布,露出了下面十尊擦拭得亮、在晨曦微光中泛著冷硬钢铁光泽的“光明之剑”火炮。
沉重的炮身被熟练地从拖车上卸下,安置在预先用沙袋加固过的发射位上。
工兵们则在前方奋力清理最后一批障碍物,挪开鹿角,填平浅坑,为射击清出开阔的视野和射界。
城堡城墙上的守军立刻察觉到了下方的异动。警钟被急促地敲响,鐺鐺鐺的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寧静,带著一种惊惶的调子。
越来越多穿著佛雷家族灰蓝双色服饰的士兵涌上城垛,紧张地向下张望,指指点点。
弓弩手们被军官催促著进入战位,但对方仍处於大多数弓弩的有效射程之外,他们只能徒劳地搭箭上弦,不安地等待著。
哈尔温·普棱爵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衝上了南门主城楼,他的锁甲只套了一半,头盔夹在腋下,脸上还带著宿醉未醒的疲惫和惊疑。
“下面怎么回事?他们终於要进攻了?”他气喘吁吁地问最先赶到的一名哨兵队长。
“不清楚,爵士大人,”队长脸色发白,“他们在清理场地,还把那些——-那些用布盖著的东西推出来了。”
这时,“壮猪”李勒·克雷赫爵士也赶到了,他倒是衣甲齐全,但沉重的步伐和凝重的脸色显示他同样感到了巨大的不安。
他脖子上的吻痕被护颈遮住,但眼中的血丝却遮掩不住。
“那些是什么鬼东西?”他眯著眼,试图看清那些被士兵们簇拥著的、造型奇特的钢铁长筒。
来自战场老將的直觉让他脊背升起一股寒意。那些东西看上去既非衝车也非投石机,更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攻城器械,“不知道,”哈尔温的声音有些乾涩,“但我討厌它们的样子。看那些人的动作,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李勒爵士盯著下方那些炮兵们沉稳而精准的操作一一测量距离、调整炮口角度、用刷子清理炮膛、搬运沉重的弹丸一套流程显得异常熟练且充满自信。这种未知带来了最原始的恐惧。
“哈尔温,”李勒的声音变得急促而坚决,“去!立刻集结所有还能衝锋的骑兵!不能让他们准备好!打开城门,我们衝出去,趁现在,毁了那些玩意儿!”
“你知道那是什么?”哈尔温惊疑不定地问。
“我不知道!”李勒低吼道,右手不自觉地按住了剑柄,“但我知道,如果我们就站在这里傻看著,等他们准备好,我们绝对会倒大霉!快去!”
这一次,哈尔温没有再犹豫。他重重一点头,转身狂奔下城墙,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高喊:“骑兵上马!集合!所有骑兵到南门集合!快!”
与此同时,城堡南门外,金色黎明的指挥层们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沉默地注视著炮兵阵地的最后准备工作。
桑鐸·克里冈抱著双臂,浓眉紧锁;兰德手搭凉棚,努力想看清每一个细节;格雷姆·莱文则显得有些焦虑,不时搓著手指。
他们对凯文坚持要求將所有的战马,包括桑鐸宝贵的轻骑兵坐骑,都牵到远离阵地的后方感到不解和些许不满。
“为什么需要把马牵那么远?如果佛雷们衝出来,我们需要骑兵反击!”格雷姆忍不住再次提出疑问。
凯文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正在做最后瞄准校验的炮组身上,头也不回地答道:“暂时用不上它们了。相信我,很快你们就会明白。”
“用不上?”桑鐸冷哼一声,但看著凯文那全神贯注、充满绝对自信的背影,他把后面质疑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再次想起了刘易那双能创造奇蹟的手。
此时,凯文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举起了手中红黄两色的令旗。整个炮兵阵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士兵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只剩下寒风掠过原野的鸣咽声和城堡方向隱约传来的骚动,“目標!南门!实心弹!一发齐射!”凯文的声音清晰地传遍阵地,“点火手就位!”
十名点火手同时上前一步,將手中长长的火把杆探向炮膛尾部的火门。
凯文的目光扫过每一门炮,確认一切就绪,然后,他凝视著戴瑞城那扇厚重的、用铁条加固的橡木城门,將手中的令旗猛然挥下!
“点火!!”
命令如同掷出的匕首,尖锐而果决。
十根火把几乎在同一瞬间点燃了火门上插著的药捻。嘶嘶燃烧的火迅速没入炮膛之內。
接下来的一秒钟,时间仿佛凝固了。城墙上的守军,坡地上的指挥官,阵地后的士兵,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住那些沉默的青铜巨兽。
然后一一轰!!!!!!!!!!!
第一声巨响猛然爆发,如同晴空霹雳,又像是大地深处巨兽的咆哮,猛烈地撞击著每个人的耳膜和胸膛!紧接著,第二声、第三声第十声巨响接连炸响!
十门大炮喷吐出长达数米的炽热火舌和滚滚浓烟,巨大的后坐力使得沉重的炮身猛地向后坐退,沉重的木製炮架深深陷入泥土之中!
几乎在声音到达之前,十枚沉重的铁质实心弹丸已经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撕裂空气,拖著淡淡的烟跡,狠狠地砸向了戴瑞城的南门!
剎那间,木屑纷飞,铁箍崩断,砖石碎裂的刺耳声响成一片!
那扇看似坚固无比的城门,如同被巨人的重拳连续击中,瞬间出现数个巨大的破洞,门后的障碍物、沙袋、乃至躲在后面准备防御衝锋的土兵,都在这毁灭性的打击下四分五裂!
雷鸣般的巨响过后,是短暂却令人室息的死寂。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所有人都被这远超理解的、宛如神罚般的恐怖威力震得失去了声音。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戴瑞城內受惊战马悽厉的悲鸣和碎石断木落地的声响。
浓烈的硝烟味隨风瀰漫开来,带著一种陌生的硫磺气息。
凯文·特纳站在瀰漫的硝烟中,身影却显得异常清晰。他面无表情,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清晰地传遍整个阵地:
“一二三四五六炮!换装实心弹,延伸轰击城墙垛口!七八九十炮!换装霰弹!瞄准城门缺口,步兵准备突击!”
他的命令,宣告了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血腥而暴烈的开端,凯文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命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战场上那诡异的寂静,激起了层层涟漪。
训练有素的炮兵们首先反应过来。儘管他们自己的耳中仍在喻喻作响,心臟因那巨大的声响和后坐力而狂跳不止,但长达数月的严苛训练此刻发挥了作用。
他们没有像周围民兵那样目瞪口呆或惊慌失措,而是像上了发条的机械,立刻开始了第二轮射击的准备。
一二三四五六炮组的炮长们声嘶力竭地重复著命令:“延伸射击!垛口!实心弹!”炮手们用沾湿的拖把迅速插入仍在冒烟、滚烫的炮膛,熄灭可能残留的火星,然后两人合力抬起又一枚沉重的实心弹,塞入炮口。
负责瞄准的士兵拼命转动螺杆,依据炮长粗鲁的手势和吼叫,將炮口微微抬高几度,指向那已然一片混乱的城垛。
守军的弓箭手们早已失去了方寸,有些人惊恐地试图向下射击,更多的人则下意识地缩回头,寻找掩体。
七八九十炮组的变化则更为致命。炮手们快速清理炮膛后,装入的是用帆布包裹、內填大量铅弹的霰弹包。
炮口被迅速放平,冰冷地指向那片被实心弹轰出的、布满碎木和扭曲金属的城门缺口。透过瀰漫的硝烟,已经可以隱约看到缺口后方惊慌失措的人影和听到绝望的叫喊。
与此同时,在兰德和格雷姆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中,金色黎明的步兵方阵开始向前推进。
盐场镇的民兵和无旗兄弟会的老兵们组成了第一道战线,他们的任务不是在箭雨下攀爬城墙,而是紧隨其后,在火炮完成最后一次清场后,直接从那恐怖的缺口涌入城內。
桑鐸·克里冈已经拔出了他那柄双手巨剑,庞大的身躯如同即將扑食的猛兽,他对著自己魔下那些轻装步兵和少数精锐发出低沉的咆哮:“跟上!准备沾血!”
城墙之上,哈尔温·普棱爵士刚刚勉强集结起三十多名骑兵,大部分是佛雷家的骑士和僱佣骑兵,乱鬨鬨地挤在南门內的庭院里。
城门处传来的毁灭性巨响和土兵们的惨叫声让战马惊恐不安地扬蹄嘶鸣,骑士们努力控制坐骑,脸上写满了恐惧和茫然。
“发生了什么?!”一个年轻骑士脸色惨白地喊道,“是地震了吗?还是龙?!”
没人能回答他。
就在这时一一轰!轰!轰!轰!轰!轰!
第二轮齐射的轰鸣再次撼动大地!这一次,六枚实心弹带著死亡呼啸,精准地砸在了南门两侧的城墙垛口上!
巨石砌成的城垛在可怕的衝击力下如同玩具般碎裂、崩塌!
碎石砖块如同冰电般砸落,將下方躲闪不及的土兵砸得头破血流,筋断骨折,更有甚者,一枚弹丸直接命中了一个垛口后的弓箭手小队,瞬间便將那里化作一团爆裂的血肉和破碎的肢体混合物!
残肢断臂和內臟碎片溅射得到处都是,引发了一片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呕吐。
这轮射击彻底摧毁了城墙上任何有组织的抵抗。倖存者要么连滚带爬地逃下城墙,要么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祈祷著那毁灭性的雷鸣不要再次降临。
几乎就在实心弹炸响的同时,另外四门早已准备就绪、装填了霰弹的火炮,发出了截然不同的怒吼!
砰!砰!砰!砰!
这声音不像雷鸣那般宏大,却更加尖锐和致命。
四门火炮同时喷吐出数以百计的铅弹,形成一片死亡的金属风暴,瞬间覆盖了整个城门缺口以及其后方的庭院区域!
正准备向外衝锋的佛雷骑兵们首当其衝。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骑士连同他们的战马,像是被无数无形的重拳同时击中,人和马的身上瞬间爆开无数血洞,连人带马轰然倒地,死状悽惨无比。
密集的铅弹无差別地横扫了整个狭小空间,將聚集在此的士兵、马匹如同割麦子般扫倒!惨叫声、马嘶声、铅弹嵌入肉体和墙壁的噗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地狱的乐章。
庭院瞬间变成了屠宰场。血流成河,残肢满地,哈尔温·普棱爵士幸运地没有被第一波霰弹直接命中,但他坐骑的眼睛被一枚铅弹打爆,剧痛下的战马人立而起,將他狠狼摔下马背。
他重重砸在冰冷粘滑的石地上,断掉的肋骨传来钻心的疼痛,他挣扎著抬起头,看到的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和步步逼近、眼神冰冷充满杀意的金色黎明土兵。
“壮猪”李勒·克雷赫爵士凭藉老练的经验和一丝运气,躲在了庭院一角一个厚重的石制饲料槽后面,密集的铅弹大多打在石槽上,溅起无数火星和石屑,未能直接命中他。
但他目睹了魔下士兵瞬间崩溃的惨状,无边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这位老將。他握剑的手在剧烈颤抖。
“城门已破!为了金色黎明!为了公义!”兰德队长洪亮的声音响起,他高举长剑,第一个衝过了布满残骸的城门缺口!
“杀!”桑鐸·克里冈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咆哮,挥舞著巨剑紧隨其后,他冲入瀰漫著硝烟和血腥味的庭院,如同死神降临,任何试图抵抗的倖存者都在他那狂暴的力量下被轻易劈碎!
格雷姆·莱文则指挥著盐场镇的民兵迅速控制城墙和塔楼入口,清剿残敌,巩固突破口。
战斗一一或者说清剿一一进行得迅速而残酷。
守军的意志早已在那一连串宛如天罚的炮击中被彻底摧毁,残余的士兵要么跪地求饶,要么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城堡內逃窜,很快就被分割包围、歼灭或俘虏。零星的抵抗很快就被扑灭。
凯文並没有隨步兵冲入城內。他依旧站在炮兵阵地上,冷静地指挥炮组进行戒备,並开始检查火炮的状况。
他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是步兵和审判官的工作。
不到一个时辰,戴瑞城城堡的內庭便被彻底控制。所有倖存的守军,包括受伤的哈尔温·普棱爵士和侥倖未死的“壮猪”李勒·克雷赫爵土,海伊兄弟,阿伍德·佛雷爵士等,都被缴械押解出来,集中在庭院中央,被金色黎明的士兵们用长矛团团围住。
佛雷家族的旗帜被从主堡塔楼上扯下,扔在泥泞血污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崭新的金色黎明旗帜。
稍作休整后,就在瀰漫著硝烟味和血腥气的城堡庭院內,一场临时但程序严格的公审大会迅速召开。
凯文、桑鐸、兰德、格雷姆四人坐在临时搬来的木桌后,担任审判官。所有被俘的贵族、骑土、军官都被逐一押上前。
证据是確凿的一一他们为製造“红色婚礼”的佛雷家族效力,盘踞戴瑞城对抗金色黎明,这些事实无可辩驳。审判过程很快,判决也毫无悬念。
隨著兰德队长面无表情地宣读判决书,冰冷的“死刑,立即执行”一词不断响起。
子手是桑鐸·克里冈和他挑选出的几名壮硕士兵。没有绞架,没有仪式性的断头台。
判决之后,被判决者便被拖到庭院一侧的墙根下,强迫跪下,然后由桑鐸或其手下挥剑斩首。
手起刀落,一颗颗曾经高傲的头颅滚落在尘埃之中,无头的户身颓然倒地,鲜血染红了古老的石墙,空气中死亡的气息浓郁得令人作呕。哈尔温·普棱爵士在受刑前试图保持贵族的体面,但最终发出的只是一声短促的鸣咽。李勒·克雷赫爵士则怒骂著直到最后一刻。
凯文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地看著这一切。他见证了新时代战爭方式的诞生,也见证了旧时代贵族们血腥的终局。
他心中没有多少快意,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完成任务的鬆弛感。
当最后一名军官被处决后,庭院內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凯文站起身,对旁边的副官克劳斯说道:“都记录下来了?”
“是的,队长。从炮击开始,到审判结束,所有细节都记录了。”克劳斯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握著笔的手很稳。
“很好。”凯文点点头,“清理城堡,安抚平民,统计战利品。然后,我们需要儘快向赫伦堡送出捷报一一以及这份《戴瑞城攻坚及炮兵操作纪要》。”
他抬头,望向南方。
阳光终於完全穿透了云层,照耀在戴瑞城血跡斑斑的庭院上,也照耀著那些沉默的、改变了战爭规则的钢铁炮管。
第一炮已经打响,未来的道路,依然漫长与艰难。